很少在看完一部影片后写写感受,因为宣传媒体会在影片还未上映时已将影片的各大小优异之处分析个淋漓尽致,再写自己的感受也会有拾人牙慧之嫌。
可是,看完《隐入尘烟》后感觉心里很被触动,又一时说不出来。
有铁与贵英,一个是被大哥一家嫌弃的老光棍,一个是身患疾病行动不便不能做农活的女人,在两方家人的捏合下结婚凑成了一个小家。
他们没有聪明的头脑灵光的技能,只有貧薄的土地和人们的冷眼与盘剥。就是这样的两个人,靠自己的双手盖起了一栋房子,用鸡蛋孵出了小鸡,一点点的在废墟上建成了两个人的家。
虽然贵英手脚萎缩行动无力,他们也能把地种得很好,能在互相配合下收割麦子。当风雨交加他们打的土砖在雨里淋塌了,贵英无力举起叉子把硕大的麦捆接到有铁手上……累到极致时,有铁也会骂她“闲王”,什么也做不了。
但不影响在驴车拉着高高的麦剁回村时,有铁把贵英扶到麦垛上,坐在他给她擂出来的一个专属宝座上,像个女王一般高傲地坐着回家。
用心孵的小鸡出壳了、长大了,他们煮了新的鸡蛋后,有铁不舍得吃,省给贵英吃。贵英享受着他的爱护与珍惜,也送了一只鸡蛋给他吃。
当贵英死后,有铁卖掉了所有的收成,还完了一千七百五十块钱的外账,放生了那头跟了自己一辈子的驴。他手里握着贵英用麦秸科编的草驴,给自己印上和桂英一样的小麦花,去找贵英了。
农药确实有点苦,他没吃过鸡蛋,药太苦,他用贵英生前送给他的那颗鸡蛋吃下去,压一压农药的苦。
贵英死前,他没有钱给她买首饰,用收获的几颗小麦粒在她手背上摁了一个花朵的形状。贵英落水死后,当他走时,也给自己的手背上摁上同样的花朵。这是他的灵魂循迹去找她的证明,也是在苦难生活里长出的爱之花,希望之花。
有铁死后,侄子拿着拆房补贴,住进了新房没有人在意有铁和贵英。
苦难并不值得歌颂,苦难中逼不得已的生活永远不值得推崇。但在苦难中突现出的人性之美,突显的善良却是尘烟中盛开的花朵,遗世独立,璀璨夺目。
我小的时候农村很穷,为了抢夺一分田地甚至是一点点边角土地,为了建房时宅基地比别人的房子朝前或是退后,甚至为了灌溉时分得水流的多少,村里人都曾经产生过龃龉打过架,有时控制得不好时也会打伤打残甚至打出人命。
在生活资源的抢夺与倾轧下,本就是边缘人的主角会遭遇的厌弃与冷眼再正常不过了。
为了能活下去,有铁一次又一次给村霸无偿献着罕见的熊猫血。侄子结婚,有铁的大哥为了省钱让他去镇上拉家具,由于身体支撑不住,直到很晚才回来。侄子结婚当天,没有一个人请有铁过去,过后大哥给他送了一份剩菜剩饭,原来大哥想用有铁的名额买房子。
生活本就是利益的获取与争夺,资源不够丰厚的时候,田间地头一点点纠纷就容易产生血腥暴力的争夺,在农村生活过的人应该对此有一定的印象。
现在农村大抵都城市化了,村里人与城里人的生活区别不大。关起门来,柴米油盐酱醋茶无需去争取去抢夺,就自然不会再生龃龉,不会发生此类的事件。
人们的生活,也早就告别了土里刨食世世代代守着几亩田的活法。年轻人进了城,再小一辈背井离乡去了大城市,生活的疆域张道路一样扩展到无边无际,谁都靠自己的才智与实力挣钱养家,谁还争村里的那点儿小小的利益?
这样的故事,可能只会在边远的地区农村才见。
但撇开电影所述的贫困的生活背景,撇开贫瘠土地上农耕的生活方式来说,其他的困难应该也会存在,只是电影艺术性地强化了苦难的深重程度。
大可不必因为它展示的是贫苦的农村生活,展示了赤裸裸的抢夺与欺压,就认为它展示了人世间的丑与恶。因为影片就是在此基础上,突显了爱与善良的力量,这份爱与善良并不轰轰烈烈,并不意义非凡,但她照亮了主人公卑微的一生,也给了人们关于生活的启发。
斯爱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不因疾病或卑微放弃你,不因贫穷与困苦而抛下你。携手人生,一间土屋,一院小鸡,一个微笑的人儿,都是幸福的模样。
这在浮躁的今天,不是一个很朴素的幸福方程式么?
……
《隐入尘烟》,初见未必惊艳璀璨,但经过了岁月的磨洗之后,它的情节,它的情愫让我有了一种强烈的共感。我想,这个影片对于我来说,就是一部好电影。
此去经年,总有人事,总有景致,应证着影片里说过的话。
“我给你种了个花儿,做了个记号,你跑到哪里都丢不掉了。”
“尘归于尘,土归于土,一切也将隐入尘烟。”
“早知道嫁给你这么幸福,照结婚照时就笑笑了。”
“当孤独的人一旦感觉到爱,就再没办法承受孤独了。”
总有人陷入艰难,甚至陷入绝望;总有人对他人的绝望无感,甚至推动着他(她)走向毁灭,只因为悲剧中的那个他(她)太普通太不重要,或者只因为他们嫉妒她竟拥有幸福与美好。
可是,总有人选择善良选择珍惜,别人弃如敝履的女人,他仍珍爱有加,因为她给了他一个家;也总有人能在废墟般的生活上努力过活,在风雨中,在流言里,在不屑中,在艰难中,建一个家、爱一个人、过一世自己的生活;也有人,在爱的人离世后,抛下一切,追爱而去。
……
尘归尘,土归土,
两个被边缘化的人,互相取暖,照亮彼此。
花开了,花谢了,隐入尘烟。
我们爱看夜空中盛放的烟花,璀璨辉煌、炫目亮眼,那是昭示着盛大、喜庆与荣耀的夜之花。
我们也不要忘记曾在漆黑的夜晚,豆大的忽闪的灯火,或擦肩而过的萤火虫,为我们照亮过,一小方崎岖的山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