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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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晚些的时候,她坐在沙发上看书,关于如何改变思考习惯,书中谈到如何提高心理韧性在压力条件下完成某项任务的指导性见解让她觉得很受用。她不得不起身了,下午4:00多的时候她给一家发型工作室预约了剪发,她告诉工作人员,莉莉就是她本人,会在5:30到6:00到达。其实她也没有那么着急,明明可以等他有空了。但新长出的发丝总是直挺挺的,扎的脖子生疼,连带脑袋也跟着变得浑浊起来。这迫使她顾不得他有空便像是要奔赴一场硬仗。剪发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争,从她开始留超短发开始,没有哪一次是可以抱着一头合适的短发凯旋而归的。

不过这几天她的心情确实很烦躁,永远也修不起好的破钟,每次拆开再重新安装上去的时候必须多几个零件,这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不具备动手的能力。而且每一次安装上去之后,那钟它还是照常的转动,只是一次比一次的慢,让人觉得时间似乎放慢了它不待人的步伐。她想,或许是她糊涂了。那个催贷款的人一直往她手机打电话,好像那七八万的欠款真是她大手大脚花出去的。收短信的时候她在想,如果真有七、八万的话,她会拿来做什么呢?用来买车还是付一个单人公寓的首付。总之她很清楚自己不能乱花,她并没有那么高的配德感。

还很早,这条商业街的灯光也刚重新燃起。虽说是一键开启,但对莉莉来说,这是不约而同的,像是达成了某种约定,为了逃脱某种境遇而共同努力似的。到达工作室的大楼已经是6:10了,理论上说她迟到了,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是第一次来了。何况这也不是面试或者什么重要的约会。尽管她这样想,可她还是忍不住的紧张,至于紧张什么,她也不知道,明知道所有的东西都将会那么熟悉,组装一下又不会改变既定的事实,也许是一切都藏在黑暗中吧。

2

没关系,过不了多久莉莉就会庆幸她来了。就在刚下车时,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去那个地方,最终好奇心说服了她,而非她已经脱离了预设轨迹的头发,它现在成了巧克力棕色,理发师说。她在那一层公寓旁足足站了2分钟,以至于那件宝蓝色的大衣外都变得暖和了。

这间房子被装修成了北欧风格,零星的绿色和黄色在大片白色的墙和吊顶的映衬下显得很和谐,吧台边靠立着的黑色鞋柜和33楼卧室的是同款,还有一黄一绿的沙发。她不知道怎么用的烫发机,还有红色的漆皮座椅都是她帮他在网上选购的,他很满意。

门开着,莉莉看见吧台旁坐着一个男的低头在玩手机,头上上半部分是某种黄,她并不晓得那是种什么黄色,她甚至分不清那些相近的颜色,什么苍黄、棕黄之类的,总之她把它们统称为黄。

“你好,我在4:00多预约了剪发”,她佯装平静地说。

“好,请上二楼。”那男人的声音并不如她想的那么低沉,反而有些尖锐,像是在安静的空气中莫名发出的滋啦地一声。还没等他说完,他就赶紧上楼了,男人脸上的那种衰老的斑点让莉莉觉得很不舒服。他看起来不过将近不惑,和他比还小点,但人与人的差距尤为明显,何况男人。成熟男人的风韵是无法抵挡的上层建筑,但这一切仿佛又必须以金钱作为基础。

二楼的台阶是那种显得很脏的,黄色,一开始他就说了台阶的颜色和整体很不协调,那还是在整个房子属于空荡凌乱的状态下,显然没有什么改变,倒是吊灯的光很柔和。二楼的一位女士接待了她,她听见楼下的男人叫她薇薇,甚至都没多看她一眼。后来莉莉才想起那个叫薇薇的女人是谁。

“您在附近上班吗?感觉您的身上没有什么冷气。”薇薇温柔地说。

“就附近。”尽管她没有就天气的话继续攀谈,并紧接着说我的发量还正常吗之类的话,但她今天莫名的想听这个叫薇薇的女人多说几句,是听而不是说。仿佛她多想要了解这个女人一样。她甚至也想叫她薇薇姐,这女人看起来也只比她大了十多岁。后来这句姐似乎又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

“挺正常的,不过是有点干,应该是总烫染的缘故。”在她裹着湿漉头发从洗头床上站起来时,她看见了薇薇的脸。起初她有些迷茫,终于在一个依依的脸上看到了痕迹。

“来客人了,”低沉的有磁性的声音,那是他的声音。莉莉本以为他不会出现,她有时觉得自己很怪,她本可以在家里等着他。白色咖啡杯冒着热气,铛铛的皮鞋声,他本来肯定是要坐一会儿的,不然怎么会拿着咖啡杯上来。

来之前的莉莉还在想,他看见她会说些什么,那张爬满了多年沧桑的瘦削的脸上会浮现怎样的表情?但现在这种悄无声息的反应好像出乎她的意料,但又觉得一切本该如此,事实不出是如此么。成熟的老男人倘若领着年轻的女子在外招摇,终究不是件好事,别人的犀利眼光不说,自己恐怕也会产生愧疚的心理,当然这或许真真是一个男人的善良,才会这样想吧。关于他的许多事,莉莉多少是知道一点的。

她本以为会是薇薇给她剪。

3

“剪发了”,薇薇说。

当她坐在镜子旁的椅子上,散下湿发,她从右眼的余光看着他下了楼,而且还望了她好几眼。

等到另一个人给她剪头发时,莉莉想起某次和他一起出现在手机屏幕里的年轻女人和孩子。女孩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另一个则是他的前妻。现在依依已经是十三岁了,她只见过她两次,一次是他们还没有从那个弥漫着广场舞的炎热夏天里搬出来,女孩背着书包,刚从单元门进来,跟在他的身后,那时她刚下楼。另一次是后来来店里帮忙,看见女孩在桌子上画画,他在旁边陪着她眉眼间全然都是慈父的关怀。

今天她来这的目的就是想弄明白那个昨晚缠着他玩《绝地求生》游戏不肯睡去,搞得她头痛,憋了一肚子妒火的女人是谁。在弄清薇薇是谁前,她以为昨晚的女人就是薇薇,一个和他前妻有着同样名字的女人。并不是她懒得说,而是莉莉觉得她没有那种资格,从现实层面上看,他貌似属于她一个人,可男人是似猫一般的生物,他不会也不可能属于一个人,他永远只属于他自己,也许不会长大,不再成熟。

她正想着,就有人迫不及待拨弄她的头发。实际上在他之前,她最讨厌的两个行业就是理发师和牙医。当牙医拿着小型的钻刀帮她清理被蛀腐蚀的牙齿时,她只觉得有电钻在对她的脑壳展开入侵,那恐怖的声音丝毫不亚于电剃刀剃她脑后那些新长出毛发的敏感,她不觉得打了个寒噤。

薇薇在旁边坐着,一盯着手机,时不时地笑上几声,她真恨不得冲上去看看她的手机屏幕上到底显示的是什么,引得她如此发笑。可她没办法起身,她被一个大的白色罩衫包裹住了。只消再裹紧点,加上屋内的湿热温度,她觉得不消多久,她就能羽化成蝶了。

“您想要剪成什么样?”

“按原来的设计短点就行,你喜欢玩游戏么?”

“什么。您说什么。”女人没听清。

莉莉有着迷惑了,她不知是否是屋子里的安静吞噬了她的声音。倘若她说的再大声些,楼下的他都能听见了,或许他还没走。

莉莉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用只能理发师女孩能听到的分贝。

“偶尔玩游戏,能缓解下压力”

“通常会很晚么?我同事也玩。偶尔拉着我,叫什么《绝地求生》的游戏。”其实莉莉对游戏没什么想法。

“挺有意思的,有时玩着玩着会忘记时间但通常都不会很晚,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我玩的游戏好几种呢,女人认真地说。”

“那我这应该尝试下。”说真的莉莉应觉得应该尝试下,她觉得人应该对一样事物着迷,或者是某个人,什么物件,总之也可以是游戏。

头发很快就剪完了,光滑的发亮的发丝像莉莉的脸一样。当理发师把衣服递给她的时候,莉莉又重新坐在另一张靠墙的按摩椅上,。她没对女人说,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坐一会。然后她把身体紧紧地裹挟在按摩椅中,抬起头看着薇薇。

“喝点茶吧”,薇薇说。

但她看见茶杯的边缘有些污渍,随后拿起的手又放下。但还是礼貌说了声谢谢。

她还常来的,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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