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食堂”的初心

2010年,在东京都经营八百屋(蔬菜店)的近藤博子女士在和一位友人聊天。这位友人是一名小学教师,他讲起学校发生的事情时提到:“在我们学校里有一个孩子,母亲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无法做饭,每天除了学校发的午饭之外,就只能吃一根香蕉。”

基本上从昭和开始,日本在饮食方面迎来了「飽食の時代」(饱食时代)。此后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对日常饮食的要求更是从“吃饱”上升到了“吃的合理、营养均衡”。如此背景下,听了这个故事的近藤感到震惊——尽管孩子们平日里同样上学、玩闹、上课、中午吃着同样的学校提供的套餐,但这其中确实是有经常没法吃饱的孩子。

数据来看可能更加残酷。据日本财团调查,在2019年的时候,儿童贫困率位于13.5%。这是什么概念呢?相当于每7个儿童中,就有1人是处于贫困状态。明明是便利、发达的城市,但可能在你家隔壁就住着每天只吃一根香蕉的孩子。这里所谓“贫困”,并非仅指流浪、无衣无食等极端的贫穷,而是指这些孩子们生活在经济条件差一些的家庭、相对于其他儿童来说缺乏生活体验、被地域或社会所孤立、处于对身心发展不利的生活状况。因此,日常生活中往往难以被察觉。

日本儿童贫困率——来自日本财团的调查研究

https://www.nippon-foundation.or.jp/what/projects/ending_child_poverty

下面这张图是近藤为了开蔬菜店而租下的店面,其实原先是一个居酒屋,再加上自家做的是食材、调料的生意,因此料理设施齐全。近藤不禁和这位友人说:“如果能在这里做点什么给孩子们吃就好了。”

近藤博子

可是,话虽如此,谁来做?费用又怎么办?这些现实的问题又确实摆在眼前。近藤已经退休,开的蔬菜店也不赚什么钱。时隔一年半,再次从那位友人教师口中听说,那个每天只能吃一根香蕉的孩子,最终去了儿童福利院。“自己什么都没能为他做”,这样想着的近藤,将心中的失落、懊悔化为了动力:“那就从此时此刻马上开始吧,就算是咖喱也可以啊。”

就这样,第一家こども食堂(儿童食堂)开始营业了。就在这家蔬菜小店,每周四17:30~20:00,孩子们可以支付一枚硬币(这枚硬币可以是面值最低的100日元,也可以是玩具硬币,任何硬币都可以),或者帮忙做一些非常简单的事,就可以免费吃到美味的饭菜。大人想来也欢迎,只需要支付500日元,甚至如果实在有难言之隐没钱付款,也不强求。

儿童食堂的饭菜,有菜有肉,营养均衡
每天的菜单会写在公示板上,听说偶尔还会有寿司、鳗鱼哦!

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会定期光顾儿童食堂,大家一起做料理,一起吃饭、聊天,饭后一起洗盘子……当然还有普通的成年人、老年人也会来用餐,饭桌上气氛其乐融融。来到这里的人不仅能吃到饭,还可以收获与他人交流的机会,大人还会辅导小学生写作业。

开心的孩子们
不定期会举办一些学习会等活动

在得知了近藤的做法之后,有很多支持的人。有人捐赠食材,有家长会帮忙干活……但也不乏会有一些误解的、质疑的声音。其中有一些担心是害怕这样的场所有可能被看做“穷人家孩子的聚集地”,反而伤害了孩子们的自尊心。其实,尽管初衷确实是因为想帮助吃不上饭的孩子,但是近藤从来没有说 “这家店只有吃不饱饭的贫困孩子可以来”,儿童食堂温柔地为所有孩子敞开大门,这里的重点并非贫穷与否,而是:儿童一个人也可以来。在这里不会有人询问“你怎么不和爸爸妈妈一起呢?”,这也就是儿童食堂这个名称的来源。

之后的日子里,儿童食堂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相关的民间志愿团体的加入使这种形式发扬光大。像在2016年,日本各地还举办了儿童食堂启发活动,包括宣传讲座等,帮助一些想开设儿童食堂却不明白如何开始的人答疑解惑。逐渐地,从东京,到大阪、北海道、九州……日本各地的儿童食堂形成了固定的组织网络。据民间团体全国儿童食堂支援中心むすびえ的调查显示,2019年日本全国已经有3718所儿童食堂,每年儿童食堂的顾客可以达到160万人。

儿童食堂在日本各地基本都有开设

这些儿童食堂营业时间并不是统一的,有些是一个月开设一次,有些是一周一次,也有每天都开设的。可能会有人觉得:“要帮助孩子们吃饱饭的话,一个月才开一次,太少了吧?”其实,这本来就是自愿性质的爱心行动,每个运营者的实际情况不同,首先要保证不勉强运营者们,才能够尽可能的将儿童食堂延续下去。我们都明白,若要彻底解决贫困儿童现象,无疑任重而道远。不过,“把这些难题先放在一边,无论如何都想尽自己的一份力,让眼前的孩子们能多吃上一顿体面的、温热的饱饭”——这是儿童食堂的经营者们的初心,他们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行动的。

更重要的是,儿童食堂这种形式发展到今天,早已不仅仅致力于食物层面的温饱,而是作为地区的一个温暖的「居場所」(地方/座位/住所),提供好吃又便宜的料理,融洽的氛围,亲子的机会,和他人产生交集的空间……可以说是提升幸福感的社区沙龙一般的存在。

关于这一点,就让我们引用一段近藤的话,也作为本文的结尾:

「食堂に来てただ食事をとるだけではなく、学校では直接教えてもらえない、様々な大人の生き方を子どもに見せることができる場になる。高学歴で一流企業に入ってたくさん稼ぐことが必ずしも良い生き方ではなく、いろいろな選択肢があるということを子どもたちが感じ取れる場所になる。また、大人も子どもも、他人と出会ってお互いの違いに気づき、それを認め合う訓練の場になると考えている。」

——近藤博子

“来到儿童食堂,不仅仅可以吃饭,这里还可以让孩子们看到学校里不会教的,各种各样的大人们的人生。在这里,孩子们可以感受到拥有高学历、进入一流企业工作、赚很多钱不一定就是好的生活方式,人生还有多种选择。而且,无论对儿童还是成年人来说,这里都可以成为一个与他人相遇、感受不同、接纳不同的训练场。”(笔者译)

今日单词

1

日文:こども食堂(こどもしょくどう)

罗马音:ko do mo sho ku do u

中文:儿童食堂

2

日文: 貧困(ひんこん)

罗马音:hi n ko n

中文:贫穷,贫困

3

日文:八百屋(やおや)

罗马音:ya o ya

中文:菜铺,蔬菜店

4

日文: 居場所(いばしょ)

罗马音:i ba sho

中文:地方,住所,座位

5

日文:稼ぐ(かせぐ)

罗马音:ka se gu

中文:赚钱,(为了赚钱)而拼命的劳动

6

日文:認め合う(みとめあう)

罗马音:mi to me a u

中文:互相认可

照片来源

1.八百屋「だんだん」のブログ

  (https://ameblo.jp/kimagureyaoyadandan/)

2.連載Vol.15 「気まぐれ八百屋だんだんこども食堂」

  (2019.2,https://note.com/kodomoshokudo_m/n/nc2879bc8632e)

3.ごはんを食べるだけじゃない食堂が話題。東京から広がる、食育の現場「こども食堂」とは?

  (2018.7,https://hanako.tokyo/news/food/47531/)

4.石原智「八百屋さんが始めた子ども食堂――お互い様の街づくり~「だんだん」

  (東京・大田区)」(2019.4,https://nvc.or.jp/scene/4429)

新闻参考

1.石原智「八百屋さんが始めた子ども食堂――お互い様の街づくり~「だんだん」(東京・大田区)」

  (2019.4,https://nvc.or.jp/scene/4429)

2.「子どもの貧困対策」

  (https://www.nippon-foundation.or.jp/what/projects/ending_child_poverty)

3.松田悠希「栃木県内の子ども食堂の現状と地域コミュニティ形成に関する一考察」

  (2019、『宇都宮大学教育学部研究紀要』、第69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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