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讲组织里的产品有很多种类型,但这些产品大多是为用户研发的。还有一类产品,它的研发者和使用者都是内部的员工。这类产品如果研发得好,组织就能持续获得高质量的发展。
所以,这一讲,我们的视角就落在这类对内的产品上。
我们知道要成为一个知识型组织,就必须重视员工培训。假设你是领导,你会怎么做培训呢?请专家来做报告、开讲座?请老员工传帮带?请人把相关知识整理出来,变成文件?
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你心里会不会也在打鼓:这些培训真的有效果吗?
你的担心是对的。这些动作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它们都是在构建“知识和人的关系”,说白了,就是把知识往新人的脑子里灌。这就产生了两个问题:
第一,你怎么知道这些知识都是有效的呢?没准老经验过时了。
第二,员工愿不愿意用这些知识呢?事实上,很多组织都出版了自己经验相关的书,也都有所谓的知识库、经验库,但是新来的同事不用。
你看,这两个问题,一个是对知识的有效性存疑,另一个是知识的实用性存疑。
下面我来介绍一下北京十一学校的做法。它的核心是李希贵的一句话:“在组织中,知识使用者越多,裂变的程度就越高,组织的能量也就越强大。”
对,研发内部产品,重点不是构建“知识和人的关系”,而是通过构建“人和人的关系”,实现知识的使用、流动和更新。
十一学校在研发平台上搭建了一个常设机制,叫教育家书院。也就是按照教育家的理想,培养每一位教师,帮助教师持续提升自己的专业价值。
比如说,所有组织都面对一个挑战:怎么让新员工尽快上手工作?在学校里就是:怎么才能让刚入职的青年教师迅速胜任教学任务?
那好,教育家书院就先组织新教师把自己搞不定的难题列出来,比如课堂效率不高怎么办?学生不交作业怎么办?管不住纪律怎么办?等等。老师们一下子列了60多个问题。然后对这些问题筛选归类,确立了20个常见问题。
这个问题清单,是教师们自己生产出来的,不是强加给他们的,所以,他们对这些问题就有认同感。这是第一步。
接下来,青年教师两人一组,在全校范围内预约师父解答。请注意,不是指定的师父,而是让青年教师自主选择求教对象,同一个棘手的问题还可以求教多位资深教师。
这些资深教师,如果让他自己把经验写下来,也许热情不高。但是让他面对活生生的人,面对瞪大眼睛向他们请教的青年老师,他分享的动力就会被激发出来。
青年教师把这些方法记录下来,整理成文。经过师父确认后,就拿到自己的课堂上去试。效果好的,就在全世界范围内查找文献,为师父们的经验找到理论依据。效果一般的,再找师父深入交流、反复改进。
经过一个学期的打磨,围绕这20个问题萃取了近百位资深教师的六七十套解决方案。教育家书院将这些集结出版,名叫《初职教师20个怎么办》。这本书又成为每一年新入职教师的培训教材,每三年迭代一次。
你发现没有?整个过程不仅完成知识的产品化,更重要的是:所有的参与者都被激发了。
很多资深教师第一次成为师父,正儿八经地接受访谈分享自己的经验。不仅如此,他们还看到自己的实践成果在别人的课堂场景中不断使用,还被整理成文,出了书,这些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当然,青年教师收获更大,他们在与资深教师近距离的交流中,不仅汲取了大量的实践智慧,更感受到了师德力量的传递。
你看,这就不是知识和人的关系,而是人和人的关系。在人和人的善意互动中,在各种应用场景的反复打磨中,知识流动起来了,用起来了,更新起来了。
一个组织最大的浪费是经验的浪费,而及时把经验提取出来的真正目的还是为了服务于人。这才是真正的知识管理。
让知识流通起来,这是一个总原则。这个原则,渗透在一切研发活动中。
比如,十一学校的知识生产模型,我们称之为“沙漏模型”。

沙漏的上半部分,是外部制高点,简单说就是:即使是我们身边的一个具体问题,也要找到人类关于这个问题的领先的答案。这个答案可能是来自教育学的理论前沿,可能来自权威机构的报告,可能来自于其他领域的共识。总之,它必须是一个外部的制高点。
这个沙漏的下半部分,是组织内部的“类”经验,必须接地气。
最后,在沙漏的中间部分,上下两种知识来源汇合成验证后的可用知识。
我们也可以用一个15字口诀来理解这个模型:“左右看一眼,高处学一层,同类再验证。”
所谓“左右看一眼”,就是在组织内部,找到正在攻克挑战的同事或团队,对他们的经验采取“拿来主义”;然后“高处学一层”,就是寻找组织外部这一领域的领先者,收集到制高点的成果。这之后,就需要“同类再验证”,将形成的操作方法推演到同样情景的挑战处理之中,看看是不是具有普遍价值。
你看,在这个模型里,内部的知识、外部的知识、理论的抽象、实践的检验,被融合在了一起。知识,只有在这样的流动中,才能落实其价值。
这么说还是有点抽象,举个具体的例子吧。
比如,学生刚入校,怎么构建良好师生关系?
这个课题,十一学校就是用这个15字口诀来研发的。

首先,内部调研,搞清楚组织已有的经验。比如,有的老师在雪糕棍上写下班级学生的名字,然后玩抽签游戏,与学生产生连接;有的年级在开学第一周加强当面批改作业的环节,通过与学生的一对一交流,让师生彼此更加了解;还有一位老师发明了“一句话关注法”,他在开学前两周,每天都会问自己“今天,我还欠谁一句话”,以此来督促自己尽可能多地关照到他三个班级的69位学生。
类似方法很多,但这只是组织内部的经验,不够,还要到外部找制高点。于是,有老师从积极心理学到经典教学策略又收集了很多研究成果。
接下来呢?还要经过整合和实践。两周后,成果出来了。这就是十一学校的一个知识产品,名字叫“如何让初一新生喜欢你的20个技能”。
我再给你看一个场景,你可以从中琢磨一下:知识产品的研发,是怎么在人和人的建设性关系中流通起来的。
在十一校园里,你可以遇到各种各样的分享活动,从几个人、几十人到上百人不等。这些活动都是民间组织,自愿参与,来去自由。这样的机制看起来很好,但给组织活动和分享的老师很大的压力,因为听众从活动中间随时离开,在十一文化中不被认为是失礼,是因为报告不适合自己。同样,学校也没有打卡考勤,没有规定老师必须参加多少次活动。
这样一来,来听分享的目的是什么?是对自己有用。而愿意把知识拿出来分享给大家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对别人有用。有用的分享才有价值。
十一学校每年8月26日举行的教育年会,就是呈现这种价值的学术盛会。
以2019年会为例,500多位教职员工,人人都有自己的知识产品。语文老师有“20个有意思的学习任务设计方案”,数学老师有“粗心背后的8大成因及改进策略”,年级主任们形成了从初一到高三、每个年级学生的“10大成长烦恼及其解决方案”。对了,连门卫都有,“识别校园安全隐患的8种策略”。
整个年会上,有600多张知识海报、60多个圆桌主题分享,还有30多台新手教师发布会,后者专门为入职不超过3年的年轻教师搭建舞台。
年会高潮的部分是5场主论坛。因为年会开始前,没人知道谁会上主论坛。老师们通过校园币为心仪的知识产品打赏,并且购买自己需要的产品。打赏和交易量排在前20的老师,才能上主论坛分享。连续几年,我们都发现,排在前20的有三分之一是平时默默无闻、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师。
这样的成效坚定了年会的初衷,它不再仅仅是部分优秀老师的秀场,而是有点像一个学术市场。在这个市场上,人人都是知识产品的分享者,人人也都是受益者。
李希贵说,学校要“找到每个学生可以伟大的地方,并且帮助他们在通往伟大的道路上行走”。
其实,对员工也一样,要找到每位员工伟大的地方,并且帮助他们在伟大的道路上持续前行。这才是知识管理的根本。
好,到这里,我们的第四模块就结束了。我已经手把手地带着你走完了组织变革的每一步。接下来的最后一个模块,我将为你揭开组织变革的底层密码,只有掌握了这些底层密码,我才能放手,让你独立地领导一场组织变革。
最后,留个小作业,在你的组织中有哪些好方法,能够将个人经验转化为组织知识?希望看到你的留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