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端午节，七年前的今天，奶奶的躯体已没有体温和地面一样冰冷的在房间地上静静躺着，穿着人死了才穿的衣服，身旁围坐着为她守孝的下辈。我看着她的脸，平静地跟平时睡着并无差别，我想起电视剧里人死了都会去摸死者的脸和手，我想去摸，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敢，我不知道摸了会怎么样，大人说不能摸，我也就顺势听话的没去摸。

按照办丧事的程序，时不时地要求下辈哭丧，我也会跟着哭，可是尽管如此，我依然没有确切地感受人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奶奶离去是我人生第一次真切地看家人逝世……不曾想后来接二连三，这是后话。

车子拉着装有奶奶躯体的棺材去下葬时，我看到爷爷的脸老泪纵横，擦也擦不干泪水在脸上横飞，我那时候大概理解了奶奶离去真正意味着，每天晚上睡前陪爷爷说话的人不在了，每天陪爷爷喝罐罐茶的人不在了，时不时地抱怨爷爷却依然为他缝缝补补照顾他吃喝的人，不在了……邻居婶婶说，她嫁到这里三十多年，就从没见爷爷奶奶吵过架……

爸爸拉着我的手说，你奶奶走了，我真的很难过，可是我怎么一点眼泪也没有呢！愚笨的我当时却并没有理解爸爸的精神已到奔溃边缘……不管多大，只要父母健在，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当孩子，还有地方可以任性和撒娇……可怜的爸爸，当时却没有人理解你，安慰你！

看着他们一铁锹一铁锹挖奶奶的墓坑，突然觉得就是那些土，把我们和奶奶隔开了，从此再无相见之日……小婶坐在我的身旁，我突然在那一刻很平静地跟她说了话，似乎忘了她在奶奶生前怎么辱骂奶奶，欺负的奶奶多少个夜晚以泪洗面……

“一起祈祷奶奶能一路走好吧，虽然你那么对待奶奶，但她依然把心掏出来似的对他的小儿子儿媳好，对他小儿子的儿子好……”

小婶没像以前一样飞扬跋扈，好像在那一刻她也变得柔软，我相信那一刻她有向奶奶的灵魂忏悔。

人死了到底会不会灵魂和躯体分离，我相信会的。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我都相信会的，希望奶奶的灵魂能够升天，能够不再受她前世所受的苦。

奶奶口袋里没有装过钱，并不是不想装，而是没的装。即使哪个亲戚给了她钱，她也会转身就给我或者哥哥。印象中她穿的袜子都是一层落一层的补丁，内衣内裤也是，虱子藏在一层层的补丁里，给她抓虱子和给她穿针算是我和哥哥给她最大的孝敬了，现在想起来多惭愧，为奶奶做的少之又少，现在却再也没有机会去做什么了……

奶奶是我们全家的骄傲！因为在那方圆十里奶奶既是大厨师又是接生婆。谁家办喜事或丧事，都会请奶奶去主厨。谁家产妇快生了或者需要偷偷取环再生的，也都会请奶奶去！

我也是奶奶接生的，据说老妈当时生我是难产，一般孩子都是先下来头，而我当时却是脚先下来（是不是意味着我生来就要走很多路），奶奶吓坏了，赶快让爸爸去请医生，可是当时她又不能坐视不管，否则我和妈妈可能都有生命危险，于是奶奶撸起袖子又把我的脚推上去，又开始怎么怎么捋顺在妈妈腹中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等医生赶来时，我已经被奶奶带到这世界来了，母女平安。每每说起这个奶奶好骄傲，我也是，为奶奶感到骄傲，也感激她让我活着来到这世界！

……

奶奶啊，转眼间，已经七年过去了，我们都挺好的，就是总觉得你还在，每次回老家，我总觉得你在院子里忙碌，你在炕沿上坐着……有时候做梦会梦到你，你在那边好吗？再没有受苦吧？是不是还是那么能干？

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