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最公道
朱玉林
田埂上的豆苗啊,总爱在夜里偷偷长个儿。你瞅不见那青嫩嫩的筋骨在泥土里使劲儿较劲,可一早起来就发现,叶尖儿愣是又挺括了半寸。老农才不急呢,就是弯腰薅草的时候,把指节磨得更糙了些。他总说:“苗儿扎根的力气,都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呢。”
老木匠刨木头时总爱闭着眼。刨花像卷云似的簌簌往下落,木芯里渗出来的松香混着他额头上的汗味,在作坊里漫成一片静悄悄的。他凿榫眼得量三次,敲木楔子的时候,轻重半分都不肯差。“急啥?” 他一边敲着锤子一边笑,“这木头认力气,你糊弄它半分,它回头就给你留道缝儿。”
檐下的雨珠把青石板凿出浅坑,从来不是靠哪一滴的猛劲儿。千万颗水珠前赴后继,把柔弱的透明摔成碎玉,才在硬邦邦的石面上刻下时光的纹路。就像檐角的蜘蛛网,每天添一缕银丝,刮风不慌,下雨不躲,到最后呀,竟织成了一张能兜住月光的网。
咱们总盼着一场骤雨似的成功,可忘了溪流能穿透石头,全靠每一滴水都在认真赶路。那些晨光里背单词的重复,深夜案头改到第七稿的执着,寒冬清晨攥着方向盘冻红的手,都是铺向远方的砖。它们就这么默默叠着,某天抬头一看,嘿,已经望见云外的山了。
别问啥时候能到地方。你看那春天播种的人,从不去问秋收是啥日子,就把每粒种子按进泥土的深浅都调得一模一样。时间这东西,是最公道的筛子,会把所有虚浮的泡沫都抖掉,只留下沉甸甸的果实 —— 那些被汗水浸透过的一步步,早就在身后连成了通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