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外国诗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当感觉在的时候,你会认为它将永远存在,当感觉离开了的时候,你会认为它从没有存在过,当感觉又回来的时候,你会认为它从没有离开过。”
仔细想想真是这么回事情,人就是种主观的动物,比如热恋中的人都觉得这样的热情会永远保持下去,虽不敢说天长地久,可是至少信誓旦旦。等到冷却了,那主动要逃开的一方,往往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的爱过,只是一种误会或错觉。等到许多年后旧日情人重逢,如果又擦出火花,这时候就觉得其实双方从来都是爱着的,爱的火种从未消失过。
看来心理医生的存在,就是要为人类的感觉体系纠偏。人的各种感觉和情绪,快乐的 、忧伤的 、激动的、抑郁的,都是与外部世界互动的结果。说是互动,人往往被动,因而这样的结果,常将人引入歧途。
记得曾带儿子去前湖玩,那里有一段木板铺的路,木板之间有不大的缝隙。儿子带着他心爱的玩具“机器人敢达”蹦蹦跳跳地走着,谁也没想到,乐极生悲,就在一瞬间,风吹落了“敢达”的犄角,不偏不倚,那犄角竟掉到木板缝里。
他趴在地板上使劲睁大眼睛搜寻,可是缝隙既窄又黑,“敢达”的犄角,永远从世界上消失了。
他以为妈妈是万能的,他满怀信心地求助于我,我只能冷静地说,不找了,永远也找不到了。他坐在木板上不肯走,珠泪滚滚,悲伤着他失落的玩具。
最后,我一咬牙一横心,自己走了。面对更大的威胁,他只得暂时咽下难过,起来追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发现他躲在被子里哭,我钻进他的被窝,和他并排躺着。
“一个玩具而已,丢了就丢了吧,而且只是个犄角,无有大碍。”
“可是没有了犄角,就不是原来的‘敢达’了。”
“不是原来的有什么关系呢,你接受没有犄角的‘敢达’吧,把它当成新的造型。”
“呜呜……我还是喜欢原来的‘敢达’,你懂不懂什么叫感情?”
“我当然懂感情,感情的表象是恋恋不舍,本质是喜新厌旧,没有‘敢达’之前,你最爱的是数码宝贝,可是它们不是都蒙灰了吗?‘敢达’也一样,你将来又会喜欢其他的。没有必要为暂时的情绪哀伤。”
“……妈妈,可是我控制不了想它啊,我很后悔丢了,早知道不带去了。”
“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人得学会接受现实,已经发生的事情谁也不可改变,时光无法倒流,我们只有勇敢地去接受那些必须承受的结果。不要一直去想,结果就不会被放大,时间一长,你就会觉得没什么了不起。”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感觉像在教育自己了,“人生总是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其中真正值得难受的其实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烦恼都是因为我们过于苛求完美,只要不苛求,没有犄角的‘敢达’根本就无所谓。”
最后我开始给儿子设计未来的方案,一是重新买一个,他否决了,说没时间上街找也不愿意花钱;二是用硬纸做个假的犄角装上去,虽然不能和真的比,但凑合能用。他接受了这个方案。第二天,我利用空余时间帮他做好了犄角,用彩纸装扮胶水固定。
但我发现,随后的几天,他只是把这个看起来完整的‘敢达’放在书架上展览,自己却很少碰它。又过了几天,他全心全意地玩‘战列舰’了。
我渐渐意识到,实践是比我的理论更好的老师,假装的完美可以用来在人前展览,内心的残缺感只能通过回避来解决,回避久了,便能真正地忘却了。
我又意识到,快乐还有另一种办法,那就是关注自己。把心思全部放在自己身上,外界的得失就不再重要了。我的心,我的灵魂,我的身体发肤,是永恒忠贞的朋友,外界的一切影响,如果要伤害到它们,我得毫不犹豫地捍卫它们。这样想来,所有恶劣的情绪,哪样不是因着他人他物而烦恼?因他人他物而自伤,何其蠢也!
以整个人生的旅途来看,得到总是暂时的,失去是永远的,任何东西都要最终失去,最后一个伙伴是自己。所以,面对残缺,不如宽容地接纳,面对失去,不如优雅地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