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闵传》(岚都 著)第一卷 第八十一章~第九十章

第八十一章 韩四

鹤飞大典过后第三日,穆闵由师父穆言陪同,再次到太乙道皇都道观登门,应召唤求见太乙道结丹修士闫士梵。

进入闫士梵私人洞府,三人分宾主落座。穆言诧异地发现,几天没见,闫士梵竟然憔悴许多,以闫的修为高深,实在难以理解期间究竟有何变故。

穆言与他甚是熟稔,也不客套,就直接问道:“闫师兄,才不过几日未见,如何就这般憔悴了?”穆言向上指指,继而问道:“莫不是上面交代了什么难办的差事?”

穆闵听的如坠云雾,她踏入修行门也有多年,从未牵扯过庙堂、官府的事宜,突兀听到“上面”“差事”的字眼,完全不理解其中意思,只觉得自己的师傅莫名其妙。

闫士梵轻轻摆手,说道:“非也,非也。仙选仪式已定在年后,我们已经看过化虚门的封虚子祖师留下的典籍,此是我黄州修仙界四百余年以来首次又受到仙宫青睐,筹备仪式怎敢有丝毫轻慢?我作为太乙主持之人,这几天确实是有些思虑过甚了。”

闫士梵紧接着话风一转,对着穆言讲道:“到时有清净、化虚的大力相帮,这些想来不是什么难事。今天,我们先把清净祖师交代的事项办妥才是。”

穆言一听,肃然起身抱拳行礼道:“在这个当口,劣徒还能恬受师兄关爱,穆某感激不尽。”

闫士梵不再多说,向着面前的鼎炉接连弹了三弹,一团灰光包着一枚红丸应声而出,在室内快速飞舞一圈,带起了五色灵气波浪般翻涌显现,直到室内的灵气交错消散,才缓缓落入穆闵的手中。

“小姑娘气运不错。”闫士梵难得冲着穆闵微笑点了点头,说道:“此次的蓑羽鹤气血极为旺盛,加之本门炼丹师目睹仙使降临,心有感悟,炼这一炉鹤血丸格外得心应手,所出丹丸药力澎湃,乃是近年来仅见。”

说着,闫士梵又指向穆闵手中那一枚,道“特别是以头鹤血液制成的鹤血丸,此次也不过出炉了七枚,药力皆超出同辈一成多,乃是鹤血丸中的极品。太乙尊师特别嘱咐,既然清净祖师开了尊口,这极品的鹤血丸,当有一枚赠予穆闵。”

穆言一听更是激动,立于闫士梵身侧说道:“太乙真不愧是黄州第一修仙门派,清净门也不枉与贵门同盟这许多年头,竟得太乙真人如此看中。闵儿,还不快给闫师伯跪下磕头。”

穆闵手握鹤血丸,也自心神激荡,闻言立即跪下冲着闫士梵拜了三拜,闫眼皮轻搭,不动声色地受了三拜,也不说话,便虚扶穆闵起身。

穆言见状,挥手示意穆闵先行退下,自己留在室中,与闫士梵商议仙选仪式事宜。

闫士梵望着穆闵恭敬退出的背影,眼光中闪过一丝意蕴难明的狂热,眼帘轻阖又巧妙掩住,穆言穆闵俱都没有觉察。

穆闵出得闫师伯的洞府来,想着凭借此丹丸或许就此能够治好三元宫,眼见着重回筑基指日可待,心情舒畅,步伐也轻盈了不少。

“前面可是穆王府的穆闵么?”正这时,一个轻佻浮躁的声音在穆闵身后响起。

穆闵听到此言眉头一皱,想到自己还身处太乙道的道观之内,不好拂袖一走了之,便转过了身来,面上已是沉静神色,答道:“在下清净门清艾峰穆言道人座下弟子穆闵,确是出身关内侯府。”

穆闵回身看到一个妙龄少女,身穿一套淡粉衣裙,头上插一只硕大的金凤发饰,身后背一把亮银剑,柳眉细眼、樱鼻窄唇、尖颌纤颈,虽然容颜极美,穆闵看着却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刁钻跋扈。

穆闵看此女仅仅练气后期修为,对上自己还如此拿大,心中不由一凛,想起一个人来,言语中立刻加了小心,点头客套道:“不知这位仙子有何见教?”

那少女大喇喇问道:“我就是幽甜儿了,太乙真人是我的祖爷爷,你肯定是知道的了,今天寻到你,是因为你们家中的付氏和我的乳母交好,央求到我这里了,我耐不得烦,给她出个面子,你们有什么过节都揭过了,可成?”

穆闵听了,笑眯眯地回道:“这付婆婆真是个角色!竟然能够攀附上太乙道的仙子,幽甜儿姊姊都出面了,我哪里还有什么不成的,从此再不过问付氏便了。”

幽甜儿听了这话,甚是高兴,继续问道:“那付氏就回王府了,可成?”

穆闵一听这话,双眉一挑,沉默地盯住幽甜儿。

幽甜儿也好奇地盯着穆闵,等了半天没见答复,忽地拍手道:“是了,应当给些好处的。”说着,向身后努嘴示意,喊了声:“韩四儿!”

立刻,一个青袍青年男子自幽甜儿身后闪出,其身材不高不胖、面容不丑不俊、动作不慢不快,甚是普通平凡的一人,坦然站立在幽甜儿身侧。

幽甜儿一指穆闵,向着韩四儿吩咐道:“给她数出三十枚灵石。”

韩四儿听了,立即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在手中一掂,就拿到了穆闵面前。

这韩四儿一出现,穆闵立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威胁充斥自己周围,她一个激灵,手不自觉向储物袋伸去,想要取出铁尺、弓箭,同时张开了自己的全部神识,探寻强敌。

向着韩四儿一扫神识,穆闵惊异地发现,韩四儿竟是个有筑基期修为的,而且是个基础极其扎实、法力雄厚的,眼看着就要突破到筑基中期修为。

穆闵思量再三,终究不能在这道观中动手,强压下自己的心悸和疑惑,衡量利弊得失做出了取舍,堆起脸上的笑容,轻松接过灵石,向幽甜儿和韩四儿道了谢。

韩四儿发现了穆闵的悸动和退让,却并不点破,淡然一笑,退回了幽甜儿身后。

幽甜儿看着穆闵受礼致谢,心中满意,拍掌笑道:“这就对了嘛,是好相与的,姊姊我喜欢你,以后你可以常常来找我玩,若有人寻你麻烦,你尽管提我!”

穆闵微笑着应承了下来。


第八十二章 撕鹤

穆闵要紧牙关,死死压住自己心中汹涌的惧意和杀意,匆匆离了太乙道开道观,去了关内侯府。

进府之后,穆闵直接去寻了穆戊,求索一处隐蔽安静的洞府,说是要专心疗伤。

穆府上下全体入了太乙道之后,修炼之风极盛,打坐之所都是现成,穆戊专门为穆闵找了府内极偏远僻静的一处小山,令家丁将方圆十里都封了,专供穆闵修行。

波白这时从府中不知哪一处角落窜出,冲到穆闵脚边打了几转,咕噜几声还打了个油嗝,看来在这府中也是个无人敢怠慢的。

一阵卖弄之后,波白将一个口袋叼到了穆闵面前,里面盛的均是耀眼的金银和厚实的银票、地契等财物,穆闵看到这些,又想起幽甜儿的一番造作,轻笑了一声,唤来一名仆役,让其将这些东西交给大管家钱玟。

“原话告诉钱管家,让他一定秉公处置。”穆闵只说了这一句,便挥手打发了仆役,拍拍波白以示鼓励,就转身入了小山。

这小山内部仅有窄窄一间石室,并无其他设置,却正合穆闵使用。她入室后即挥手封住入口,抽出一个蒲团坐在了石室地面中央。

穆闵一坐下,不由就重温了刚刚直面韩四儿时的恐慌感受,越想越是奇怪,越想越是不通,自语道:“筑基、结丹的修士算来也都见过几个了,这种危险的感觉却是第一次出现,韩四儿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想到这里,不由叹息,如果是学了圆光术,倒是一定要回放回放当时的情景,再仔细瞧瞧此人有什么不妥,此时小桂花时零时不灵的,也只得作罢了。

既然没有头绪,那也只能放过不提。

穆闵探手入怀,取出了靠着清净祖师偌大面子才得来的鹤血丸,将其放在了掌间。那药丸寻常药丸大小,通体晶莹霞红,泛着层层光晕,若运起神识观察,一阵阵还能看到其上有鹤影浮现,甚是奇妙有趣。

穆闵把玩了片刻,运起法力将这鹤血丸定在空中,又取出灵石放在掌中,按照来时师父穆言的传授,运起了归元功的练气决和含器决。

用了一日一夜的时间,穆闵将自己精神、体内气血、经脉和三元宫调整到了最充盈、最巅峰的状态,终于向着鹤血丸一招,将其吞入了自己的腹中。

鹤血丸药性暴烈,入腹即化作一只血鹤,呈振翅高鸣状,嗖地欲往中元宫内冲去,却被咽喉食管所阻,血鹤几个冲撞不得穿过,终于恼了起来,挥起鹤爪,向前抓去,想要破壁而出。

穆闵早已有了师门指点,此时神识内视,见这血鹤行凶,却不慌张,轻松捏个法决,喝声“破”,食管竟然自动张开口子,让出了通往中元宫的通道。

血鹤顺势扑入中元宫,得意得双翅大张指天,发出无声的欢鸣。按照师门传授,这血鹤不过是此丸精华灵气凝聚,到此即可顺应药理,停驻中元宫,开始与服用者的气血、经脉交融,之后再经上元宫,最终化于下元宫而成功德圆满。

鹤血丸被消化吸收殆尽,服用者即可凭此养护、调理三元宫,壮大根基,为今后进阶筑基乃至结丹,都能起到极大的助推作用。正是因此,这鹤血丸成为了太乙道内门弟子筑牢问道基础的必争之宝,穆闵也对借此一举完全修复三元宫,抱着莫大的希望。

再看血鹤,在穆闵中元宫内嬉戏欢闹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以个优美雅致的姿势伫立在了中元宫内正中央,鹤喙下垂,一滴赤红药液顺着掉落下去。

就在药液将落未落之际,穆闵猛然感到一股焦热的真火自脚底忽地一下子燃起,直冲头顶,饶是她久经险难、多历危急,也做了一些防备,也万万没有在关内侯府小山山腹内、在附近全无一人的情况下,能遇到什么不妥,一个不慎,被这炙热一烹,立时昏迷过去。

药液并不睬穆闵是昏是醒,直直滴下,然而,这药液最终也没能掉入中元宫,而是在触及宫壁之前,直接被蒸发成了烟气。

烟气中,一只与血鹤差不多大小的火焰麒麟,在中元宫显露出了身形。

这麒麟就如同中元宫的主人一般,一现身就把血鹤挤到了宫内一角。盯住血鹤打量了良久,似乎非常不满这外来者的打搅,火焰麒麟脑袋一个摇晃,气势汹汹地向着血鹤发出了怒吼。

血鹤在火焰麒麟面前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恣意纵横的气势,倒是显出了畏惧躲闪的样子,当麒麟发出怒吼,血鹤扑棱着翅膀飞起,左冲右突,只想寻路出逃。

麒麟完全没有给血鹤任何机会,闪电般飞扑直上,前肢二爪就分别钳住了血鹤左右各一边的翅膀,又一声暴怒的吼叫,头脑向后一甩,躲开了鹤喙垂死一击,双臂加力,直接撕开了血鹤。

撕开之后,麒麟愈加暴怒,右爪上挑,一下子拍飞了鹤头,张嘴一道粗壮的火焰喷出,将眨眼前还神俊非常的鹤头烧成飞灰。

又一阵咆哮之后,麒麟勃发的怒气被发泄了不少,稍稍平静了一些,望着二爪间破碎的鹤身,麒麟舔舔嘴唇,大嘴几摇几晃,只片刻就把那血鹤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血鹤,麒麟打了个饱嗝,立在中元宫正中央,心满意足,冲天再次咆哮起来,“嘭”的一声,上中下三元宫以及四色灵根,在麒麟的吼声中爆起了火焰,随同麒麟一起燃烧起来。

瞬间,三元宫、灵根,还包括各处经脉、血脉、五脏六腑,还有昏迷中的穆闵的四肢、肤发都熊熊燃烧了起来。

只是奇怪的是,尽管穆闵身内外燃烧得炽烈,却不见石室内温度升高,也未有焦糊味道传出,那火焰似乎只有影像,而没有热度。

还奇怪的是,小桂花、旃檀枝叶和铁尺,在这火焰中忽然缓慢自转了起来,还不断吸纳有喷吐出这无处不在的火焰。

在这不断的燃烧之中,三元宫和灵根上的最后一点伤痕、裂纹,飞速地修复了起来。


第八十三章 再筑

那三元宫和灵根最后的一些伤痕、裂纹,原本均是伤口深切、病灶郁结之处,所以穆闵尽管有法器纳入、正藏经涵养,一时之间却是难以将其愈合。

不想,在这无温焰火的灼烧之下,这些顽固的、积重难返的伤痕、裂纹竟然是一点一点地、快速地变好了起来。半天时间之后,中元宫边缘的最后一丝裂缝,终于在火中软化起来合为一体,只片刻,就圆融中道看不出任何不妥。至此,从草原雪山以来一直困扰和限制穆闵的伤势,总算是大好了。

然而,穆闵对这一切却一无所知,兀自在地上昏迷不醒,其身上的火焰也没有熄灭,仍旧是那么不愠不火地燃烧着,久久不停在冶炼、炙烤着穆闵的筋骨和肢体。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火焰总算渐渐熄灭。

又许久,穆闵的眼皮轻轻抖动几下,嘤的长出口气,慢慢地艰难地睁开了双眼,至此醒了过来、恢复了知觉。

迷蒙了得有一炷香的时间,穆闵神智完全清醒了过来,想起了来自己到底是身处何处、所做何事。

穆闵想起,自己昏迷之前,鹤血丸正在释放药力,以治疗体内的痼疾,现在赶紧内视去看三元宫和灵根,果然发现俱已焕然一新,喜悦振奋之中,一下子就在原地站立了起来。

这一动,石室内的灵气立时被搅动起来,虽然此间灵气并不浓郁,但是依然一团一团向着穆闵的下元宫丹田涌入。

穆闵对此景象再熟悉不过,这分明是自己已经要开始了冲击筑基期。

虽然现在的灵气环境,与托博尔峰上的石洞里的灵池之中,相差了很远,而且穆闵对自己会在关内侯府冲击筑基,也完全没有预料。

但是,时机已到,穆闵不可能平白看着良机错失,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取出自己所有的灵石和丹药,整整铺满了一地,又探手取出青莲灯,将其往半空中一掷,任其悬浮在自己头顶之上。

穆闵盘膝而坐,双手轻车熟路捏着归元功筑基决,导引着身边灵气蓄入下元宫。

摄取了几团灵气之后,穆闵立即发现了不妥。

不妥就不妥在这里的灵气太稀薄。在托博尔峰的灵池中时,是巨量的灵液、灵气在她的体外不停冲击挤压,穆闵再以筑基决加以疏导引流,冲击各个关隘、穴窍以突破境界。

这一回,别说灵气冲击挤压了,就是穆闵自己主动地汲取纳入,都体外灵气难以为继、供不应求之感。

眼看着自己体内汹汹波动的法力有平稳、卸力的苗头,穆闵眉头一皱,双手迅速分别抓起身边的三块灵石,“嘭”的一声直接捏爆,逼出了其间的数团灵气,运功收入了身体。

可是,冲击筑基所需灵气数量甚巨,不过是盏茶功夫,室内的灵气又变得稀薄起来,穆闵此时已被逼得破釜沉舟无所顾忌,双手伸出,又齐齐捏爆了六块灵石。

皇都另一处,太乙真人此时正在一处密室中,闭关参详投影了黄州山水的秘图,突然眉头轻挑,看向了关内侯府方向,端详片刻,紧接着掐指一阵计算,嘴角露出了笑容,一抬手,一道火符凭空显现,直冲室顶,又一抬手,又一道莹莹绿光飞出,紧紧追着火符,一同消失不见。

此时,闫士梵正在道观正殿,处置仙选大典的事务,忽然,一道火符闪出,定在闫的面前一尺处,轻轻一晃化为飞灰。

爆开的瞬间,闫士梵的神识已从火符中一转收回。收到其中的信息和指令,他双目立刻瞪得如同铜铃一般,跳起身来,右手一抄,即抓住了刚刚显形的绿光,盯了一眼绿光,便将右手紧紧攥起,转身抽出长剑飞身而上,只字片语未留,踏着飞剑“刷”地就射出正殿,唬得几个在场的、被吹的满脸灰土的筑基弟子愣在了原地。

眨眼之间,闫士梵就到了贺舆洞府,一把抓住贺舆,腾空而起,直奔关内侯府,引来附近周边几个毗邻的练气期弟子一阵窃窃耳语。

到了关内侯府,闫士梵没与任何人打招呼,径直寻到了僻静处的、穆闵正在修炼的小山之外。

闫士梵收剑带着贺舆落地,即从怀中数出九枚中阶灵石,将它们置于小山周边,以指为笔,画出繁复线条,顷刻间围绕九枚中阶灵石绘出一个法阵,又伸开右掌,现出其中绿光,正是一枚灵气浓郁的高阶木属性灵石。

闫士梵托着这木属性高阶灵石,踩着暗合法阵线条的步伐,上下左右环绕着走到法阵正中,口中念念有词多时,起掌大力一拍,将此灵石深深排入了地底,低低喝了一声“聚灵!”

顿时,周边方圆百里的金、绿、白、红、黄各色灵气,向着小山聚拢过来,立时汇集浓浓云雾蒸气,将小山严严实实遮住。

感应到师父的气息和这里出了偌大的动静,穆戊从府内自家住处匆匆赶来,看到闫士梵正在忙碌,穆戊便乖巧的静立在了一旁。

不到一炷香功夫,闫士梵将这聚灵法阵已然布置完毕,怔怔凝视了那小山片刻,对着贺舆和穆戊只吩咐一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此处。”便再也不看二人,腾身而起御剑消失在空中。

二人相互眼光交流一番,也不敢多言,分东西二边,把守住了小山。

小山山腹内,穆闵刚刚捏爆了最后几颗灵石,勉力维持着筑基决,眼看着室内的灵气枯竭殆尽,正准备放弃收功,突然,一股充沛的灵气如同巨浪一般自身下奔涌而出,顺着她的归元功运转,就冲向了其丹田。

穆闵大喜之下,完全顾不得琢磨这变故何来,左手一拨,将身边的遇神丹尽数送到口中,再次集中全部精神,运功冲击境界。

此时,穆闵身体内外的灵气雄厚之极,不断涤荡刷洗她下元宫周边的血管、脉络、骨骼,不一会,丹田便成圆球状高高鼓起,鲜血渗出、筋膜涨起、骨骼颤动,下元宫的承载就要到了极限。


第八十四章 匣裂

下元宫膨胀,乃是突破在即的症候。穆闵对此早已心中有数,右手变换个法决,食指中指并拢,点在自己眉间,喊声“去!”

那粗壮猛烈的灵气一冲而上,立时升腾而上并一举冲开了中元宫,数道经脉豁然通畅,中元宫一个收缩,灵气又攀击向上,冲进了上元宫。

“嘭”一声,这大团灵气四散而开,循筑基决的路线,向着奇经八脉流动,围着上元、中元、下元三宫,运转起来,一道道醇厚法力自大团灵气转化而来,顺利汇入了下元宫丹田内府。

法力在穆闵体内运转一整个周天,一切逐渐恢复了平静。

穆闵筑基再成。

她头顶之上的青莲灯,原本是纹丝不动地定在空中,待穆闵筑基境界一成,突然光明大放起来,上面镶嵌着的青莲玉亦释出屡屡金色气流,在整间石室内发散开来,其中有星星点点飘入穆闵体内,几乎是瞬间,就将她冲击境界造成的一些小小的损伤修复完好。

此时聚灵阵依然强劲,室内的灵气充沛,青莲灯在一片光明之中,也开始了吸取灵气,左右的灵气相互靠拢,汇聚成了十余道细细的气流,被青莲灯缓缓吸了去。

筑基后的穆闵已经停止了身体内外法力、灵气的流动、吸纳和释放,正在安然打坐,调理自己的三元宫、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

忽然,穆闵感到体内猛地一颤,引得她眉头也随之一动,神识向内散发而去,只见中元宫内、下元宫内,皆有变化。

中元宫内,旃檀树枝形态起了变化,其整个涨大了一圈,再不似之前短短一小截,而且枝叶均内敛收起,看上去已经没有的小枝条的样子,更像是个木头块了,之前遍布的密密麻麻的晦涩经文也全都不见了踪影。

下元宫内,铁尺发出一阵阵暗红金火之色,就像是内中有真火一般,正在里面剧烈地燃烧,就这样烧了一阵,正在穆闵为难不知如何处置之时,铁尺通体猛地一红,又迅速黯淡下去,“咔”的一声,尺体周边整齐地裂出一道缝隙,将铁尺上下两面分开,只有部分依旧相连。缝隙一出,此时的铁尺看起来就不像是铁尺了,而是一个微型的铁匣,只是还没有完全打开。

上元宫内倒是全无动静,小桂花安安静静地定在宫内正中。

穆闵看这铁尺最觉有趣,想着铁尺从雪山山顶秘洞得来,到底不是凡品,便使了个法力一抽,将铁尺取出,置于掌上细细观看。

铁尺出了下元宫,便恢复寻常尺寸,外形果然大有变化,高低有所增厚,长宽还是原样,其间确有一道细细的裂缝,离远点看,就是一盒微型的剑匣。

这剑匣上还有字迹,仔细辨别,上面是二个古篆的文字,应是“花枝”二字。

苦于缺少法器防身的穆闵见此大喜,忙将法力运于双臂,顺着缝隙将剑匣上下掰去。

然而,这剑匣竟十分坚固,在穆闵倾尽全力的一掰之下,纹丝未动,完全连一点点也没有打开。

穆闵一看剑匣严密,停手不再用蛮力,转而凝聚全身大部分法力,想以御物法术将其打开,试了几次,也都还是不行。

一筹莫展之际,她突然想起雪山顶秘洞中的小桂花的功用,索性将食指咬破,逼出二滴鲜血,以法力包裹,指着剑匣说声“入”,将鲜血打了进去。

没想到这招果然有效,剑匣里有一缕红光闪了一闪,穆闵于是满怀期待地等了半晌,又再没见到什么动静。见尝试确有其效,穆闵如何会吝惜自己的法力和真血,当下接连不断地将血液灌注了进去。

随着灌注的持续,穆闵渐渐在心中叫苦起来。原来这花枝剑匣十分有量,法力、血液来者不拒,而一旦略停灌注,剑匣内立刻就是暗黑得一片死寂,穆闵不想半途而废,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要紧牙关,一刻不停地继续输入法力和真血。

当体内的一半的血液和法力被灌注到剑匣内,穆闵已经摇摇欲坠、快力竭昏倒之际,花枝剑匣终于有了动静,却不是开匣出剑,而是一束红光射出,直照穆闵上元宫内的小桂花。

穆闵知这二物大有渊源,也不做任何阻拦防护,就静观其变。

小桂花被红光一罩,立即一阵轻颤,“啵”一声在穆闵上元宫内放出二道金光。穆闵神识往上一罩,辨识出每道金光里都是一片金字写就的功法,名字一是归元功·阳,另一是归元功·阴。

穆闵此时法力、精力皆临近耗尽,再顾不得观摩研究这二篇功法和自己主修的功法有什么相同和分别,只能是勉力提起残余的最后一点点法力,凝聚全部神识,将此二篇功法铭记在自己的神识海中,甚至来不及再多看一眼,便嘭的再次昏倒在了地面之上。

穆闵静静躺倒在地上,并不影响青莲灯那边吸纳室内数量众多的各色灵气,其上的青莲玉也依然光彩熠熠,不停有点点金色光团没入穆闵的身体各个部位当中。

一日一夜过去。

此时,小山外,聚灵阵已经逐渐地运转缓慢起来,阵中数块灵石开始了抖动,与青石地面摩擦,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石室内,灵气被青莲灯吸纳一空,只剩了十余团在室内边边角角之处,眼见也马上要被吸走。

又片刻,随着最后一团灵气进了青莲灯,一点灯焰波地从灯芯跳出,燃烧了起来。

不一会儿,灯焰就越燃越高,一跳一跳向着山内室顶窜去。

这灯焰着得极其旺盛,只烤了几下,室顶便经受不住,噼里啪啦微小爆裂声音不停,碎石粉末不停地掉落下来。

几块碎石砸到穆闵头上、背上,她晃晃脑袋,醒转过来,想着自己突破境界屡次昏倒,刚要苦笑,抬头看那碎石掉落之处,不禁面色大变。

那室顶之上,小山顶端,不知何时,已经被烧出了一个大洞,灯焰受风越窜越高,进了白日阳光的照射范围,一条条光线在其中交织波动,眼看着,一枚光亮夺目的九角形晶片就要现出形来!


第八十五章 拜谢

穆闵心下大骇,此时小九不在身边,这要是再次凝结出爆炸力惊人的巨阳雷晶碎片,还不得把侯府整个炸飞了,那可如何收场?

情急之下,穆闵想不出别的手段,只得往胸口一捶,一大口鲜血噗的吐出,全中花枝剑匣,趁着剑匣裂缝微张,将其托起就直飞室顶,扣住堪堪显形而出的巨阳雷晶碎片,把碎片收入了匣中。

那碎片一入剑匣,立时安静无声全无了动静,穆闵这时却不敢再将剑匣收入自己的下元宫,而是往腰间一拍,暂且收进了储物袋。

接着,她看着尚在空中散发艳丽光彩的青莲灯,暗骂自己糊涂,如此重宝,在没有修习操控法决的情况下,在冲击筑基的重要关口,将其放出,又能起到什么防护作用?惹麻烦倒是件利器。

也暗骂阿术藜糊涂,既然把青莲灯交给自己护身,竟忘记传授操纵法决,莫不是就给了一个摆设么?

没法子,自己惹出的麻烦,总要自己收拾,穆闵一个纵身贴近青莲灯,右手一伸,贴在了青莲玉之上,死马当活马医,就逆运起了暖玉决。

青莲玉灵性十足,对自己的主人没有任何排斥,穆闵手掌中法力传入,那玉就尽数接纳任其操控,随着暖玉决逆运几遍,青莲玉亮度温度皆渐渐低落下来。

一同平静下来的还有青莲灯,此灯与青莲玉极为相合,仿佛感应到和同意了青莲玉主人的要求一般,青莲灯待青莲玉恢复常态,自己也是白光一闪收了炫目光彩,就好像自己从未吸取那些巨量灵气一般。

穆闵见状,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这才退回打坐,安心运功结束这次的进阶过程。

又用了一个多时辰,待初步稳定了境界,再检视自己身体内外没有了任何的伤势,只是法力和真血消耗甚巨,却不是急切能够恢复的,穆闵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因而,神色从容地走出了密室。

贺舆和穆戊在小山外严守多日,刚刚又见到小山顶端异象,心中七上八下地煎熬不已,二人焦躁地就要耐受不住,正准备要去寻师傅闫士梵报告,才看到了筑基初成的穆闵。

“见过穆前辈,恭贺前辈筑基大成!”二人虽然眼中均是欣喜不已,但面对的毕竟是高阶修士,他们已经在修仙路上沉浮经年,怎肯在礼数上出现任何差池。

第一次看着曾经的同辈友人忽地变成了“晚辈”,穆闵多少有些尴尬不适,脸红着摆摆手道:“阿戊、贺师兄,咱们亲近,今后还是旧称呼,这样适意些。”

二人只是恭敬摇头不止,穆闵无法,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三人略一交谈,侯府内的善后事宜就由穆戊承担了下来。穆闵唤来波白,准备去见师傅,听到贺舆立即要去找闫士梵复命,沉吟了一下,决定与其同行,先向这个闫师伯拜谢一番,谢谢此次为她布设聚灵阵的恩情。

穆闵一踩踏出迅捷阵,带上贺舆,一路向着太乙道的道观驰去。符阵飞空,穆闵回头看看自己从小长大的怡国公府,不禁思绪万千,忽然又由此想起钱瑜,忍不住就此向贺舆问道:


“贺师兄,前几日我遇到钱瑜,她看起来颇为奇怪,是因为在南州受了什么伤还未养好么?”

贺舆听了,一声叹息,讲道:“说起来,钱瑜在阔叶林山下斩了巫人头颅,手段凌厉狠辣,很受门内几位大师傅欣赏,原本前途应是一片大好。”

“怪就怪那巫人凶恶,死前还在作孽,攀咬了钱瑜的左手手腕。回来门内大医看过,据说是一种不知名的尸毒,原以为轻易可治,未曾想这毒顽固怪异之极,连续几个知名大医认真看过,都不能治好,最后甚至惊动了闫师傅亲自出手,内服外敷不知用了多少灵药,也只能勉强将这尸毒逼在了左臂,仅仅是保住了性命。”

“后来,可能是受尸毒浸染的缘故,钱瑜被救醒之后,性情大变,终日沉默无语,不练功也不和任何人交流,就这么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现今如何处置她,到成了让师傅们头疼的大难题。”

穆闵听了,也是叹息。

说话间,二人就到了太乙道道观外,他们落地步行,走到闫士梵洞府之外,请值守的弟子通报。

只片刻,二人就得召见,进了洞府正殿,闫士梵正在上首正中座上,凝视着穆闵。

穆闵当即下拜,扬声说道:“弟子拜谢师伯助力大恩,今后定当做牛做马报答。”

贺舆也跟着跪下道:“禀告师尊,那聚灵阵中的九枚中阶灵石和一枚高阶灵石均已耗尽,弟子已将残骸收回。”说罢,从储物袋中拿出了十块灰白枯小的石头,一字排开摆在了自己面前。

闫士梵看也未看那些灵石残骸,只是关心地询问穆闵破境后气息如何、身体有何不妥。

穆闵见闫士梵连高阶灵石用废也未露出半点惋惜,反而无比关注自己的修为进益,心底感到了一阵莫名恐惧,身上有如芒刺在背,只觉得有重大危险正在笼罩而来,脸上却不肯带出一星半点,就是款款将顺利进阶的过程讲了出来。

闫士梵知道穆闵确已圆满突破到筑基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温言赞赏,还点拨了不少筑基初期稳固境界的法门,穆闵一一记下,再次表示感激不尽。

穆闵看着闫士梵兴致颇高,趁机言道:“听闻钱瑜师姊因在南州对敌身负重伤,弟子颇为不安,正巧前段时间随同一难大师学过一些浅显医术,想试着为其诊治,请师伯准许。”

“唔?”闫士梵倒是没料到穆闵有此一请,略一思索,说道:“钱瑜此症甚怪,老夫至今未想透病理,你既然跟随一难学医,想来或许可以另辟蹊径也说不定。罢了,你便带钱瑜去,尽力为之吧。”

穆闵点头称是,当下告辞去寻钱瑜。

贺舆侍立在闫士梵身侧,满眼羡慕地目送穆闵离去,没有留意到的是,他身前的闫师也在盯着穆闵的背影,嘴角却是露出了些许冷笑。


第八十六章 阴法

穆闵找到钱瑜,看到其木然阴沉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叹息,再无犹豫,带着她离开了道观。钱瑜倒是很听招呼,穆闵一喊,便安静无声地随着走了,旁的人也全都不予过问。

穆闵知道师傅穆言虽然还要在皇都盘桓一些日子,却不会留在太乙道或者关内侯府,便径自循着师傅给自己留下的联络记号,奔着左近的北岸山而去。

北岸山山峰之上、一片郁郁葱葱之中,果然见一简陋的洞府隐在密林之间,穆闵来到洞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得意炫耀的心情,高声喊道:“师父,徒儿穆闵来啦,徒儿已是筑基期啦。”

话音未落,洞内便传出一连串欢畅地大笑,穆言阔步走出,端详了穆闵片刻,继续笑道:“好!这可真是清艾峰的大喜事。自今日起,你那“挂名”二字就算是可以拿掉,从此成为我穆言真正的内门弟子!”

穆闵也是欢喜,立时跪下叩拜。穆闵看着这个徒弟,脸上全是满意的笑容,双手一拍,取出一支小瓶,递与了穆闵,言道:“这是一枚金还丹,最适合筑基修士厚积法力、稳固元宫,在筑基初期圆满之时服用,对突破到中期境界,还能够提高足足一成的成功率,实是金贵无比的丹药。”

穆言指着这金还丹道:“炼制此丹,乃是为师的看门绝技,清净门内再难有出其右者,当时催动你赵师伯重铸千石弓,就是因为送了他二枚金还丹。师父公道的很,当年你兰心进阶筑基时,得赐一枚金还丹。今日,同样赐你一枚金还丹。”

穆闵自是欢喜叩谢,小心翼翼收好了金还丹,想好了留在突破小境界时服用。

穆言这时才留意到钱瑜,见她沉默,不由多看了一眼,接着发出了“咦”的声音,细细端详起钱瑜来。

穆闵见状,将钱瑜南州受伤、返回后在太乙道久医不治的情况大略说了出来。

穆言听罢点头,说道:“既然太乙道结丹第一人的闫士梵都对此束手,那看来这尸毒是厉害的紧了,你既然予以援手,也要记得量力而行。”

见穆闵低头受教,穆言也不再多问,留下钱瑜在外面闲逛,自行带着穆闵回到洞府内府,传授起归元功的筑基期法决来。

穆闵听了几句,就想起了花枝剑匣中的功法,不敢多琢磨,在师父面前不敢走神,又集中精神聆听穆言授道。

穆言将归元功筑基决细细讲了一遍,又询问了穆闵几个要害问题,见她回答的似模似样,可见对修道的理解感悟又上了一个层次,甚感满意,点头嘉许了几句,又赏赐了些初级灵石,之后吩咐道:“仙选仪式之前这几个月时间,横竖无事,你不若就在为师左右,好好地安心稳固境界、领略功法、习练技艺。”

穆闵自是躬身答应。

就这样,在穆言洞府附近,穆闵也自行简单建了二个小小洞府,与钱瑜各自选了一个,住了进去。

起先十日的大部分时间,穆闵主要是调理元气和稍稍进食以弥补失血的亏损,之后又用了十余日,按照师父和闫师伯传授的巩固法门来扎实打牢刚刚进入筑基后的基础,在这中间的零碎时间,用来诊看钱瑜的病情,钱瑜身上的尸毒果然十分怪异,穆闵反复对照一难的医经,想要找出诊疗之策,却始终没有什么头绪。

待筑基境界初固,身体法力俱恢复完满,穆闵就一边开始修习师父传授的筑基决,一边梳理进阶得失,思考下步修行的重点。

先是中元宫内的原来的旃檀树枝,此时已经化为了旃檀木块,穆闵以法力来回拨弄,并未见到变化,试着习练一难所传授的正藏经时,这木块倒还是与以往一般,能够与这密经义理暗合,兼有护养灵根、宁神壮器的功效,这才让穆闵放下心来。

然后是囊中的花枝剑匣,其上虽有缝隙,穆闵却依然没有办法打开,再加上剑匣里面还收了枚未完全成形的巨阳雷晶碎片,穆闵是轻易不愿去招惹了,暂且先收在储物袋中再说。

只是让穆闵恼火的是,现在她又没有趁手的防身兵刃了。“这个阿术藜,也不知道将白羽剑寻机会还我,下次见面,一定要他好看!”穆闵不禁在心中恶狠狠地念叨了一番,一下子想起了阿术藜英俊非凡、又呆头呆脑的样子,最后还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然后是青莲灯,穆闵将其取出放在掌中,翻来覆去检查了个遍,只见这灯在自己掌中安安静静的,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穆闵当日昏倒,并不知青莲灯吸取了巨量灵气,但是也能隐约猜出巨阳雷晶碎片的生成,和聚灵阵及自己破境,大有关联,一时参详不透,只觉得青莲玉镶嵌在这灯上,有安抚把控这宝贝的效用,索性就让这玉一直留在灯上了。

最后是花枝剑匣和小桂花联动,得来的《归元功·阳》《归元功·阴》二篇功法。

想到这二篇功法或许与雪山顶秘洞中的无名女仙有关,穆闵心中大为期待起来,琢磨着自己是女儿身,说不定这功法是以修士性别分的阴阳?

于是,穆闵将神识浸入《归元功·阴》之中,细细揣摩起来。

看了得有半日,穆闵才将神识撤出了这篇功法,神情不见欣喜,反而是有些郁郁。

原来,此篇功法中的文字穆闵虽然俱都认得,但是其间讲的是何道理,穆闵竟然是半点没有摸到头脑。

穆闵本来以为,凭着自己多年主修归元功,如今开始了筑基期的修炼,就算仙子的这篇法决高深些,也应该有些粗浅感悟。没想到,自己把这法决入门部分作了通篇研读,看的满眼都是沉降、凝块、静穆之类的道理,与师父教的化气、疏通、蕴含的练气功夫,完全都是格格不入,完全都是不知所云。

“这是什么归元功,还阴,不知到底是哪门子的阴。”穆闵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地呐呐发起了牢骚。


第八十七章 相似

穆闵失望之下,还是强打着精神,秉着走马观花、无可无不可的心情,又去瞅了瞅《归元功·阳》。神识渗入,看到了《归元功·阳》的第一句:神气俱在,贵己身重于天下。

看到这话,穆闵模模糊糊、隐隐约约感到自己触碰到了修行的重大关隘,不由得聚精会神地钻研了进去,中间甚至还摆出修炼的姿势,不停按照这功法修炼。

这一钻研,就钻研了三个日夜。

三日后,穆闵依依不舍地将神识从《归元功·阳》中抽出。穆闵明白,自己这次是得到了大大的宝贝,这个《归元功·阳》,比她在清净门内习得的归元功完整、深刻了不知多少。看来,这才应该是归元功的真本、全本,而自己之前的修习的所谓归元功,则应该是简化版和残缺版了。

穆闵沉吟片刻,停下修炼,找去了穆言的洞府,向师傅求教。

穆闵问道:“师父,如何贵己身重于天下?”

穆言听到如此一问,眼光波的一闪,点头道:“才刚刚进入筑基期,就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看来你对归元功的修炼,很是下了心力。”

穆言点出一指,一簇白焰在其指尖燃起,他接着讲道:“本门从根子上说是道家一脉,讲究的是炼精化气。而这气,归根到底还是要元神、神识来驾驭和拨弄。神与气有分却不必分、不应分,那么元神和肉身也应该是不能分,不要分。”

穆言将那白焰弹在半空,果然只片刻,白焰就化为了无有。穆言接着讲道:“所以,神念、法力、肉身的锻炼都十分重要,不可偏废。这就是所谓的性命双修、贵己身重于天下。”

穆闵若有所思,连连称是,又问道:“看来,丹药本是外物,主要的还是辅助作用,那为何练气突破筑基的这一步对筑基丹如此倚重,不服筑基丹还会留下偌大的隐患?”

穆言叹了口气道:“我等修道之人,生身在这人界之中,确是大大的磨难,此界灵气之稀薄,直接导致了法力集赞之艰难,再加之此界生灵身躯堆积污浊杂质之重多,使得除了零星寥寥几个不世出的惊艳绝才之辈,大部分身怀灵根者的身躯,其实原本都是不能适应筑基期以上的修行的。”

“所以,多年前,经过几代大能之士的努力,终于研发炼制出了筑基丹,其丹作用并不主要在于辅助冲击境界,最主要的作用,在于重新构造修士的器官、经脉,以满足之后收集灵气、转化法力的需要。”

“也就是说,筑基丹改造了修士身体的里里外外,服用炼化药力,身体改造完毕后,我们已经和凡俗人类彻底划清了界限。”

穆闵听了不禁苦笑:“也就是说,我未服用过筑基丹,实质上还是凡夫俗子一个了。”

穆言说道:“不错,你确是几百年来不服丹而筑基成功的第一人,实实是个异数,只怕,之后的道路还会更艰难些。”

说道这里,穆言一下想起了什么,伸手在储物袋中搜寻一番,取出了一只样式古朴的灰色匕首,递与了穆闵。

“这是我们穆氏祖传的一把匕首,材质甚是奇特,不仅坚硬,更是不受法力役使,名作禁绝。它虽不是什么法器,却已伴我多年,在为师大道未成时屡立奇功,现下,师父把它交给你,用来给你在江湖争斗中护身。”

穆闵接过,入手一沉,材质果然奇特,分量远远超出寻常兵器,而且不像一般的金属兵器那样冰凉,抓在手中是一种温温的感觉。

穆闵收起禁绝匕首,谢过师父,口中不禁还玩笑道:“已是修士,哪里还有江湖争斗。”

穆言却是苦笑,随口说道:“不知哪天就身陷险恶风波,如何不是江湖了?去吧,去吧,用功去吧。”

穆闵回返,看到了自己洞府外,钱瑜正在独自一人默默踱步,转了一圈又是一圈,除了面无表情,像极了个步履蹒跚的老妇,再无当年嚣张蛮横的气焰。

穆闵静静看了多时,轻叹口气,想到自己在修炼当中,左右还能走开半日,便握了钱瑜手臂,牵到自己身侧,踩出迅捷阵,飞往关内侯府找一难大师求助去了。

一难看是穆闵,自不会推辞,当场就为钱瑜把脉,然而,当体会了钱瑜的脉象后,一难的淡眉就越皱越紧,神情也越来越凝重,她思虑片刻,把穆闵拉到一角。

一难一开口,便让穆闵心情沉重起来,她讲:“钱瑜身体病症,与侯府的侗氏以及千石谷宝珠寺内黑色气线的灰烬,都有关联之处!”

一难讲,钱瑜和侗氏体内都沉淀的同一种黑色颗粒,成分和宝珠寺内黑色气线的灰烬十分相似,尽管这种黑色颗粒在他们体内分布不大相同、沉淀的数量有多有少,但是,黑色颗粒的质地都是一致的,应该是同一种东西。

穆闵好奇地问道:“这黑色颗粒究竟是什么?”

一难缓缓摇头道:“自从在宝珠寺我察觉到有这种物质存在之后,我一直在四处探访,览尽了各处的传说逸闻和书籍,却从未找到类似的。不过…”

穆闵紧接着追问:“什么不过?”

对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一难还是很有几分犹豫,再不肯多说,只含混地讲:“现在还只是个猜测。”

穆闵也不好继续盘再问,便转过了话题,又问:“一难姊姊,觉得如何,钱瑜体内的这种病症,什么时候能够治好?”

一难摊开双手,表示她对此无能为力。一难讲道:“想来,这黑色颗粒某种程度上导致了钱瑜的病症。但是,我对其现在是一无所知,为什么侗氏卧床不起,而钱瑜则是神智全失,这分别究竟在哪里,我既然还想不透,就不知道如何着手进行医治。”

穆闵无奈,只好谢过一难,匆匆又带着钱瑜返回了北岸山。

在自己洞府内坐定,穆闵看着钱瑜那浑浑噩噩的样子,良久,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可以赌一赌的法子。


第八十八章 禁制

但是,穆闵想来想去,这个法子实在有些异想天开,实际用起来的话,不得不防出现反噬的状况,于是,她站起身来,再去找师父。

进了穆言洞府,穆闵请教道:“师父,钱瑜中了尸毒神智俱失,我虽想到一个可以一试的法子,却担心她浑噩中暴起发难,想向师父学个压制的办法。”

穆言沉吟片刻,说道:“你的担心未尝没有道理,也罢,听兰心说,最近你的符阵之术很有些进益,这里有两个法术,一为控神,一为禁制,应该都合用,你拿去研习吧。”说完,递给了穆闵一枚石简。

穆闵接过,就将神识浸进了石简,穆言也不言语,就在一边玩味地笑看。

半晌,穆闵神识退出了石简,神色却复杂起来,面上似乎隐有不忍,犹豫地问道:“师父,禁制术似乎就够了,而这控神术像是有些……”

“有些什么?”穆言替她问道:“有些狠毒了一点,歹毒了一点?”

穆闵无言,片刻后,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穆言一晒,淡然道:“你下山去了几年,却还是历练不够!胜负之间,生死差别!他日钱瑜一旦与你厮杀,双方自是无所不用其极,只有活着和死了的分别,没有良善与险恶的差距!这点子道理,到如今还想不透么?”

穆闵只是低头静默。

穆言看着穆闵的样子,也不介怀,不知想到了哪里,反而是有了几分萧索,轻声叹道:“天道不仁。”之后再无其他言语,挥手让她退下。

穆闵回到自己洞府,仔仔细细琢磨了一遍,自己却无其他更加保险的办法,也笑自己幼稚,又拿出师父给的石简,神识放出,认真研学了起来。

这禁制术简单实用,乃是由施术人运用法力,在受术人下元宫气海中种下一种符阵,施术人一念之间,即可凝固受术人的法力运转,让其法力运转不畅,甚至提不起半分法力。

可是禁制术缺陷也很明显,遇到精通符阵之人,或者受术人修为高于施术人的,须臾间即可将禁止破除,还会对施术人产生打击。

而这控神术确是凌厉无比,乃是由施术人布下控神法阵,将自己一滴真血炼化为气,投入施术对象的上元宫神识海内,平时散于神识海中无法察觉,一旦真血主人发动控神决,立时可以控制住受术之人的上元宫神识根本,甚至直接夺了其神识都能做到。

而且,这控神术乃是精神类的法术,一旦生效便无可逆转,施术人和受术人之间等若是定下了主仆契约。这对一个有志大道的修士来讲,那就是给予了最严厉的控制。

可以说,这控神术除了狠毒,几乎没有缺点。

当然,这两种法术和其他控制类法术一样,只能由修为高者向着修为低者施用。

穆闵修道以来,一向果断无畏,可这次,她一边拿着录有控神术的石简,一边内视自己上元宫中的《归元功·阴》,确是踌躇起来。

原来,穆闵听了一难的诊断之后,自己也再看了钱瑜的脉象,那些黑色颗粒均是自血液中不时沉在了经脉底部,时间长了,便相互接近凝结成块状,而且,钱瑜的灵根底部,还出现了黑色的阴影,默然盘踞,向外滋长,给人一派肃穆萧杀感受。

这些,竟然和《归元功·阴》中讲的莫名其妙的法门暗暗相合,使得穆闵有一种感觉,好像钱瑜修习了此种功法的话,可能会从这种不死不活的状态中恢复,神智也能够清醒起来。

穆闵在心中将此事利弊得失盘衡良久,终于叹道:“就算我和钱瑜旧日有些恩怨,也实不愿就此她做了我的奴仆,罢了,随本心而为、略作防范算了。”

就此,穆闵捡着《归元功·阴》的练气决、筑基决以及其中的养心保神意味的功法记背烂熟在心,运法力在钱瑜耳边清清楚楚地吟诵三遍,将其内容灌注给了钱瑜。

以穆闵现今的筑基境界,可以保证这功法吟诵声音在钱瑜耳边环绕一日,应该足够让其无意识的随之修炼了。

之后,穆闵又学起了禁制之术。

穆闵自从能够瞬发迅疾符阵,于此道立时一通百通,再加上修为已越至筑基,学起这禁制术来更是轻车熟路,只用了小半天时间,就学通能用,将自己的法力渡入钱瑜丹田,引导着在气海中勾勒一番,一个小小的禁制符阵,就在气海中浮出,一闪而没不见了踪影。

此般事情做完,穆闵便不再管她,由她自去。

钱瑜依旧木然,慢慢踱出穆闵洞府,漫无目的地继续在山间游荡。

修习了禁制术之后,穆闵索性在洞府内继续演练其他法术。

先是金针术,穆闵将青莲玉从青莲灯上卸下,佩戴在颈间,运起金针术,向着身旁的石壁一指,只听“咻”的一声,金光闪动,壁上被钻出了一个孔洞,上前比量,深度已由最初的大半尺,变成了现在的三尺有余。

这个威力很是看的了,穆闵满意点头。

接着是匕首禁绝,既然此物不受法力驭使,就只有当做贴身的兵刃用,穆闵并不曾习武,只会一门七锦缎,便手握匕首打起七锦缎来,一套舞下来,也是似模似样,盘算着假以时日,自己再结合实战得来的经验,摸索些招式出来。

最后是千石弓和猎鹰箭。穆闵走出洞府,持弓箭闭眼屏息立于林间,少倾,一支黑箭昂头直飞上天,在漫天风云之中也不见丝毫抖动,飞到极高处又掉头坠下,快掉地时忽地斜斜飞出,“嘣”的扎入了一树木干支之中,箭身铁杆之上,还栽着片刚刚从树冠震落下的绿叶。

穆闵看了不由地脸露笑容,自语道:“这听风式,便是在赵师伯面前,也过得去了。”

再接再厉,穆闵再练二射和点爆,三支猎鹰箭连环珠一般,反复从千石中窜出,直练了整整一日一夜。

这时再看穆闵,却是满脸的沮丧,练了许久的二射和点爆,竟然没有一点进益。



第八十九章 巫侵

二射的力竭生力,点爆的聚能爆发,穆闵终究还是不得要领,使不出来。

到此地步,穆闵索性停了下来,晓得这是水磨功夫,也不能心急在这一时了。

这会儿再出去看钱瑜,果然出现了些变化。她已不再游荡,回到了其洞府盘膝正坐,口中不停念念有词,凑近去听,勉强听到“混沌之始…何足以知…”等等,尽是《归元功·阴》中的法门。

到此穆闵已经竭尽全力,剩下的全看钱瑜自己的造化。

之后,穆闵一时再无俗务烦扰,悠然伴着师父,除了一心苦修,偶尔也在附近山水游玩,又或回到侯府探视阿姆,很是过了修道以来难得的悠闲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没有几天,南边传来了噩耗,震动了整个黄州修仙界。

南州巫道大举入侵,数名结丹期巫人率领部众围攻化虚山,据说还有元婴期的大巫压阵。立时,化虚门摇摇欲坠。

其间,还有传闻流出,说是巫道驱使了邪尸来攻,杀伤力极强,是黄州修仙界从未遇到过手段,双方在边界防线一接触,黄州一边顿时崩溃,现今除了化虚山依仗山门还在苦苦支撑,已经没有多余力量抵挡巫道进犯南州腹地。

巫人们自边界而上,急速向北,并不侵扰凡俗势力和百姓,甚至都不理会沿线的小门小派,目标十分清晰,剑锋竟然是指向了皇都。

黄州社稷更迭以来,皇都已经逐渐成为太乙道立身的基础,此次如果不能顶住巫道的攻势,黄州修仙界无疑会面临灭顶之灾。因此,经过太乙、清净、化虚等门派的紧急联络,各地练气后期以上的弟子迅速集结起来,一分为二,一部分赶往黄州南部支援化虚山,另一部分奔赴皇都援手皇都太乙道。

穆闵和师父虽然闲居在北岸山中,却也逐渐感到了紧张氛围渐浓,时不时的,便有修士匆匆飞来,亦或有修士匆匆飞走,太乙道对门内弟子也约束起来,穆闵再去侯府,就再也见不到穆戊。

过不多日,穆言也无法置身事外,被闫士梵专门请去议事。穆言走时,专门在自己洞府内外布下了双重防护法阵,将主持令牌交与穆闵,嘱咐再三,去了太乙道道观,一去几日,不见了身影。

穆闵虽感不安,一时却也别无他法,只能带着钱瑜在师父洞府内静修,等待消息,却总是感到心气浮躁难以入定,到了这会儿,反而羡慕其钱瑜昏昏然、无所知。

这一日,穆闵又是早早就心烦意乱地结束了修炼,无所事事,索性找钱瑜查看她的修为进境,不料,穆闵找遍了府内外各处,却均见不到钱瑜的身影,不知其去了哪里。

穆闵身处静室,确定钱瑜已失了踪迹后,立时警觉起来,感觉自己的全身汗毛根根立起,莫名的危险感一下子充斥了全身。穆闵立刻持令牌打开了防护大阵,仿佛灵石不值一文一般,一把一把地填进法阵之中。

放出波白,任它自去,穆闵将青莲玉佩戴于颈中,握着匕首“禁绝”,换上一身黑衣,静谧中潜入了黑暗深处,与山林融为了一体。

深夜中,星月尽隐于乌云之后,阵阵碎雨砸下,起了习习凉风,林中树叶哗哗响动,任谁单凭目力耳力,都无法看到听到十步之外的情形。

穆闵此时神识全开,向四周放出,罩住了附近千余步的范围,检索着钱瑜的气息,翻过几个山头之后,突然定住身形,向着南方再三确认,辨别出那个方向似有异动,便运起暖玉决,遮蔽自身行迹,一路探去。

北岸山南部某个山峰之上,一具青年男子的尸首正一动不动地俯身趴在地上,其上血迹斑斑、骨肉糜烂,若不是身着一套化虚门的道袍,都无法辨识其身份。

尸首旁边佝偻着站立一瘦骨嶙峋之人,头顶垂下几缕稀疏白发,双手耷拉在身侧,手上满是红黑颜色的污物,浑身散发着恶臭,口中时不时发出些呜呜咽咽的嘶哑声音。

这人身上衣物一片一片、一条一条,已经破烂不堪、肮脏污秽,但是如果仔细观看,就能发现这人穿着的竟然也是化虚门弟子的服饰,要是宇文梁在此处,肯定能够辨认出,此人正是在南州阔叶林山失去了踪迹的吴师兄。

这吴师兄舔了舔自己满是各色污物的右手,摆头向四周环顾一圈,找准了一个方向,迈步就要前行。

左腿刚刚迈出,吴师兄又停了下来,突然极敏捷地闪身向后一跃,落在了五丈外的空地之上,原来吴师兄所在之处,多出了一柄上下晃动的绿色小剑,在黑暗之中闪烁不停。

紧接着,一道电闪凭空出现,带着“呲啦啦”的声响,以凌厉的威势,劈向了吴师兄。

吴师兄对那电光毫无畏惧,反而迎上一步,伸颈以头对上,口中发出了猛烈的吼声。

闪电正中吴师兄头面,一片剧烈的光亮过后,吴师兄站立着显形而出,全身毫发无损,连头发也没焦枯一根。

“吴师兄,有个几年没见了,你可是清减了不少啊。”电光闪过之后,一个平静的话语声在林中响了起来

韩四儿从东北方向慢步走入林中,静静地看着吴师兄干瘦枯瘪的容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又很快将这诧异抹去,恢复了从容。

韩四儿对着吴师兄寒暄道:“几年没有吴师兄的消息,想是在南州经历颇为坎坷了,此次师兄大驾光临,小弟可要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说罢,韩四儿看向吴师兄,见吴师兄仍旧是一副呜呜咽咽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又道:“吴师兄,今日在此相逢,当年你拍胸脯保证要从南州替小弟带回的东西,现下可以交予我了。”

吴师兄冷冰冰地看向韩四儿,并不理会其言语,缓缓抬起双臂,立起双爪,一字一字费力地说道:“找…死…”

话音未落,吴师兄展开双臂便向韩四儿扑去。


第九十章 瑜现

韩四儿见状眉头一皱,便欲向一旁闪避。谁知吴师兄双臂展开后极长,直接封死了韩四儿向各个方向的退路,眼看着就要被吴师兄扑上抱住。

韩四儿一拍腰间,手中瞬时多了一支银色小剑,执剑刺向了吴师兄手掌心。

吴师兄不闪不避,还是原样姿势扑来。只听得“叮”一声,银剑竟然不能刺入那手掌,反被吴师兄逼着压迫了上来。

韩四儿借力后跃,倒飞出去,把自己和吴师兄之间的距离拉大了五丈,右手将银剑抓在背后,左手捏个奇怪的法决,高声喝道:“劈!”一道紫色闪电裂出,打向了吴师兄。

吴师兄看着电光,发出了一声狞笑,口中大吼,还向着闪电吐出了一团血污。

可是,那紫色闪电不同刚才,不为吼声干扰,还一闪而过直接将血污气化得无影无踪,然后,直击吴师兄面门而来。

吴师兄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只能双手护面,硬抗了这紫电一击。

“呲啦啦”几声爆响之后,吴师兄已经缩成一团焦炭,卧倒了在了地上。

韩四儿凝视着焦炭许久,却并不上前查看,右手一挥,银、绿二把小剑飞至韩四儿身侧,剑尖直指地上的吴师兄。

又等了片刻,见吴师兄在地上仍是一动不动,韩四儿终于发动,银、绿二剑两相交叉,绞向了吴师兄的脖颈。

就在二剑看看接近吴师兄之时,蓦然闪出一根白骨,挡在了吴师兄身前,受了二剑一绞。

“咔嚓”一声,二剑交错划过,白骨应声而断,一声凄厉的怒吼声响彻森林。

刚才匍匐在地的化虚弟子竟然有活了过来,立在吴师兄身前,虽然整条左臂全被绞碎,却没有半点血液滴落,其右手张抓,正冷视着韩四儿。

韩四儿脸色彻底肃穆,一挥手将二剑召回,双手分别持着银剑和绿剑,摆出了太乙道袭剑式起手架势。

“咳咳咳”正这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吴师兄如同一支大虾般弓着腰在地上大咳了若干声,之后一个轱辘翻身爬起,检视自己乌黑的身体,发出一阵狂吼,也在瞪视着韩四儿。

正在韩四儿和吴师兄及化虚弟子对峙之时,一人喃喃自语着从林外走了进来,步伐极快,几步就来到了韩四儿和吴师兄中间。

“不进不退…不盛不衰…没于渊水…不顾则凶…”此人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含混的言词,有的是《归元功·阴》中的功法片段,有的却是不知所云、乱七八糟。

念着念着,有一炷香时间之后,来人终死死盯上了当面的吴师兄,于闭住了嘴巴。

吴师兄也当即察觉了来人的目光,口中依旧“呵呼呵呼”地喘着粗气,其冰冷的眼光也盯向了来者。

后来之人韩四儿认识,正是从太乙道被穆闵带走的钱瑜,韩四儿却不知本门这位中了尸毒的师妹此时到这里是有何贵干,看到钱瑜正和吴师兄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他眉头皱了皱,向着斜后方又退出五丈,却没有松开手中的银剑、绿剑。

钱瑜就这么与吴师兄对视,不知不觉间,她的双眼竟然和吴师兄一样,布满了血丝。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钱瑜的呼吸愈加粗重起来,眼中的血丝密集的就快要掉出血来一般,看向吴师兄和另一名化虚弟子的眼光,其中的杀气也越来越厚实。

突然,钱瑜动作起来,却没有攻向吴师兄,也没有攻向那名化虚弟子,而是与他们擦肩而过,直直奔向他们的斜后方,向着一棵纤细的梧桐树,就是竭尽全力的一拳。

未待拳到,梧桐树就“啪”的炸碎开来,一个身穿红白相间的巫袍服的女子,手持一支木杖,从树中一闪而出,这女子黑瘦矮小,一望便知是南州中人,她瞟了钱瑜一眼,发出磔磔怪笑,冷哼一声,就将手中木杖冲着地面一点。

随着这一点,巫女身前的空气波纹般一阵晃动,一只陶锅凭空出现,虽然锅下并无篝火,锅中却传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一股子腐肉恶臭味道还随之从中散发而出。

韩四儿闻到这股恶臭,脸色不禁一变,身体一晃,禁不住向后退了几步,才硬生生地定下身来。

而钱瑜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是仅仅盯着陶锅,脸上变幻着各种表情,像是被唤起了某种痛苦的回忆,又像是见到了什么让她畏惧万分的东西。

不待钱瑜有所反应,巫女挥杖一指,锅中溅起一串涟漪,一团拳头大小的红褐色液体自锅中涌出,直奔钱瑜面目而去。

这团液体来的极快,钱瑜不及躲闪,只来得及以双臂遮护住头部,“噗”一声,整团腥臭的液体俱都打到了钱瑜手臂之上。

这液体到了钱瑜手臂上之后,仿佛是有生命的一般,争先恐后地渗入了钱瑜的皮肤,钱瑜呆立当场,无从反应,只是发出“啊、啊”的声音,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自己的手臂上面消失无踪。

片刻,钱瑜全身抑制不住地抖动了起来,自头顶、面目、脖颈、四肢、躯干,无一处不奔出淡淡黑色烟气,其双目闭上复又睁开,已是一片赤红。

钱瑜瞪圆红眼,缓缓地看看自己被黑气笼罩的双手,又慢慢地看向巫女、吴师兄和化虚弟子,咯咯轻笑起来,似乎是一下子恢复了神智,点头说到:“好,好,好!”

说罢,身形如鬼魅般突动,向着场内的其他四人各攻了一拳。

韩四儿周身光芒大放,银绿二剑交叉前递,挡下了钱瑜一记重拳,向后击退数步,稳住了身体,右手交剑给左手,单手在身后一拍,“嘭”的一声,其身后显形一只硕大的纯白蜘蛛。

巫女和吴师兄身上俱绿光一闪,一出杖,一出拳,轻松与钱瑜对击了一下,丝毫不落下风。

那个血迹斑斑、骨肉糜烂的化虚弟子,也嘶吼着向钱瑜出拳,却被一击而飞,直直射出十余丈,撞在林中一块巨石之上,发出一声创击的巨响,整个躯体碎开,四肢躯体器官围着巨石散落一地,就此再无声息。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