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下学期的某一天，我被食堂门口循环播放的《爱的奉献》感动，走进了献血车中，事后得到了一瓶牛奶和一把雨伞。我相信书中说的女性比男性长寿的原因之一就是女性每个月身上会流血，我相信被抽出的血是人体不需要的甚至是有害的，我相信我的血最终会挽救一个濒危病人。想起这些，我一点不感到眩晕，几乎是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宿舍。
岂知家里人听闻后把我痛骂一顿，妈妈又气愤又心疼地说：“你本来吃了很多咸菜（当年条件苦，没钱买新鲜菜），读书人也本来就没什么身体，你干嘛还献血？”奶奶接着攻击道：“你知不知道从你身上抽走的都是最好的血，这是你爷爷（曾是老中医）在世时亲口跟我说的。”爸爸的话就更可怕了，说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这是一个CR的社会，你的血都被拿去卖了，你以为你生病了谁会同情你啊？”
20岁的我抽抽搭搭地哭了很久，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但最让我止不住泪水的原因是家长们告诉了一个我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深切感受过的事实：人有时会做我们无法想象的坏事，而且很可能受伤害的就是我们自己。 读研究生后，在武汉，我亲耳听到一个同班同学的类似经历：一个女生好心去献血，结果明明是200毫升，却被抽了400毫升；而且在她晕乎乎地回来后不久，又接到电话催她去再次献血。搞了几次之后，这位原本单纯善良的女孩再也没有走去那里，如今的她极其理智，让人完全看不来在她身上发生过这样的事。
尽管如此，我依然敬重那些一次次献血的人，也不会认定所有的献血车都不值得上去，毕竟缺血是个严酷的现实，我们也需要一些愿意相信他人也愿意奉献自己的人。可是江湖险恶，我们也需要起码的辨别能力，看到人性自私的一面，并学会保护自我。
Y男生习惯差，性格有缺陷，跟谁坐都有矛盾，为了找人帮帮他，我给他安排了全班最好的同桌。他和他的父母都是感恩戴德的，他本人也有一些改变，期中考试成绩还进步了。我本来以为这是一个励志故事，一个成功的教育范本，可是呢？在优秀而老实的男生日记本里，我看到同位对他的欺负，对他的干扰，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美好。我真的出离地愤怒了，把恩将仇报者叫过来：“你以为他有义务跟你坐一块啊？你以为人家老实就可以随便欺负啊？你跟他坐一起享受了优质同桌，那他呢？该和你坐一起吗？凭什么呀？”我令他当场跟人道歉，并下最后通牒：如果还有下次，立马改跟谁坐就跟谁坐。他这才认识到严重性，乖了不少。
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感化的，有些人会把你的好当做理所当然，久而久之，他就意识不到他在占用自己不配得的东西，他应该感激并争气。相反地，在你哪一次没有如他所愿时，他马上翻脸不认人，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你的身上，令你心寒三尺。而且，当你在试图掏心窝子感动他时，其实那也不是真正的爱，对他帮助也不大，他不会知道想要什么得靠自己去争取。
作为乡下人，我融入城市生活的一个关键点就是学会跟人保持界限和距离，而这种交往原则其实也是基于人性自私的一面：有些地方一旦被冒犯，冲突就会爆发。明白了这一点，你会在待人处事时更加谨慎小心，不会轻易去得罪别人，也不会那么容易被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然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会更加珍惜人性中的真善美。
2021年5月26日星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