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初夏

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鸟伯乐主题PK赛之“立夏”。

1

我脖子上挂了个蛋出了门。

我想炫耀一下。我想炫耀的并不是煮熟的鸡蛋。当然,鸡蛋也是值得炫耀的,家里的鸡蛋就只会拿去卖钱,只有村上女人生孩子时,才能吃到煮熟的红鸡蛋。还有,就是今天这样的日子。我最想炫耀的是兜着鸡蛋的五彩网兜。

正芳奶奶家墙根下聚集了很多人。一个石磙,几根长长的房梁堆在那里,这里就成了大人小孩谈天说地的好地方。老太太坐在房梁上,周边围了好几个孩子。都是女孩,男孩很少能安静地呆着。

老太太摸摸正芳圆滚滚的肚子说,肚子要瘪瘪的长大了才好看。正芳问,那你说我的肚子是瘪的吗?老太太笑了,露出长长的牙齿,她转头招呼站在我旁边的女孩道,过来,到奶奶这里来。凤子先是愣了几秒钟,然后蹦跳着到了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扳着凤子的小肩膀把她转来转去,对着围成圈的女孩们道,看,这样的肚子才是瘪的,这丫头啊长大了绝对是个美人。

凤子,你这个小×丫头,疯啥疯?还不快点滚过来!

凤子妈不知怎么来了,站在几米外大喊。凤子闻声色变,噌地跑出圈子,不过并未如她妈要求的那样滚过去,而是风一样往家跑去。我们知道,凤子如果被她妈抓着了,免不了要受一顿皮肉之苦,她妈打她可是不问场合的。

啧啧啧,老太太咂嘴道,这个女人真不是东西,骂自己的女儿也这样。周边的女孩们议论开了,对,她妈很凶,有一次我看见她揪着凤子的头发往水塘里按,按下去拎上来,拎上来再按下去……

不说了不说了,老太太阻止道,说多了让人生气。老太太目光转向了我,冲我招手道,快过来,让我瞧瞧你脖子上挂了什么东西。

终于有人看见我了,我蹦达到老太太跟前,她托起我胸口前的鸡蛋,道,立夏蛋啊,你妈真有心,现在已经不兴(方言:流行的意思)这些了。老太太扭头问,你们知道今天为啥要吃煮鸡蛋?孩子们都摇头,老太太道,今天立夏,吃了立夏蛋就不会疰夏。疰夏我是知道的,一到夏天我就没胃口,妈妈总是摸着我的细长脖子道,这孩子,又疰夏了。

她们还没注意我的五彩网兜呢,我故意拨弄着一根根网线,希望能等到老太太一声惊呼——这网兜好漂亮啊,可我没等来老太太的惊呼,却听见了我妈的一声惊叫——细丫头哎,快回来!

我很失望,她们还没对我的五彩网兜进行评价。我也很恼怒,我妈这是怎么啦,我不就在家门口吗,干嘛这样大惊小怪?

我撅着嘴走到家门口,我妈一把扯住我的胳膊进了门,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靠近那个老太太,她是个疯子。

她不是疯子,我辩解道,她刚才还夸你有心呢。

她就是个疯子,我妈把我拉进堂屋吓唬我道,你没看见她的牙齿很长吗,像要吃人似的,当心把你吃了。

我吓得一激灵,我妈曾经给我讲过狼外婆的故事,说狼外婆把小孩子的手指头当油京果那样吃,吃得嘎嘣响。那老太太该不会是狼外婆吧?难怪没有大人跟她接近,她就只能逗逗小孩子,她不会真想吃小孩子的手指吧?

那一晚,房间里黑黢黢的。我躺在床上,两眼紧闭,眼前出现了似云似雾又似水的东西,一大片一大片,黑压压地向我扑来,似要把我吞噬。我吓得紧紧抱着妈妈的胳膊,久久不能入睡。

2

早上我起床后发现家里静悄悄的,想着爸妈他们会不会在门口的菜地里,便穿过天井来到门外。意外的是,爸妈不在菜园里。东南面那里吵吵嚷嚷的,很多人在围观。我小跑着过去,在人群里找到我爸,爸爸弯腰抱起我,我这才看清是老太太和凤子妈隔着菜园子在吵架。

你个老×,害人精,疯子,疯子,你就是疯子……凤子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老太太骂,歇斯底里。凤子站在她妈身边,也对老太太怒目而视。

你才是疯子,你是小偷,你是扒手,你是有人养没人教的东西……

老太太不甘示弱,极力对骂。不过,她骂人的样子很奇特,嘴、手、脚一起用,拍掌、蹬脚、骂人同时进行。我暗暗发笑,这有点像我妈带我看过的戏,戏里就是这样演的。我听到了,人群里有几个小孩笑出了声。

你才是小偷,你是老不死的……凤子竟然加入了骂战,她的小身子里蕴藏着让人吃惊的能量。

有了凤子的加入,凤子妈骂得更疯狂了——

老寡妇,老妖婆,你怎么还不死?早死早托生……

我就不死,我要看你死在我前头……老太太的能量也出人意料,平时她的头总是摇摇晃晃的,我总担心一不小心她的头会滚落下来。

两个人越骂越厉害,凤子妈要绕过菜园子来打老太太,被凤子爸拦着了,他用力把凤子妈往家拉,边拉边说,好了,好了,别吵了……

随着凤子妈进屋,老太太骂人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她回转身子,头颤颤巍巍,嘴巴周围满是白沫。看着围观的人群,她的头不抖了,提起一股气怒斥道,看什么看,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人群一哄而散。但只是从吵架的地方散开,在正芳奶奶家的石磙那里又聚在了一起。我妈也加入其中,我爸把我放下回去了。

罪过人,儿媳孙女一起骂。

什么儿媳孙女?又不是嫡亲的。

老太太不值得同情,她干嘛半夜发疯把小朱家的菜坛子打破?腌了一个多月了,这下好了,一年的咸菜没着落了。

小朱是不是真偷了她的菜?

谁知道呢?……就是偷了又怎样,菜园子这么大,种这么多菜她一个人吃得完吗?

他们口中的小朱我知道,是凤子妈。可老太太难道是凤子奶奶?我问我妈,正芳插嘴道,老太太是凤子爷爷的补房。众人都笑了,小丫头,你也知道补房?正芳说,我不知道,我爸说的。

我想搞清“补房”究竟是什么,回家后我便跟前跟后地缠着我妈,我妈无奈只得跟我解释,凤子的亲奶奶死了,老太太后来嫁给了凤子爷爷。

那她是凤子的奶奶吗?

是的。

我怎么从来没听凤子叫过她奶奶?

怎么叫?两家过得像仇人一样。

3

老太太一个人住。她的两间茅草屋在凤子家旁边,屋后一片小树林。凤子家四间砖瓦房,后面有个很大的院子。两家中间隔着一道巷子,是进出庄子的一条通道。

我通过这条巷子去找凤子玩。她家墙壁上挂的年画比我家好看,每次我去她家时凤子爸总会指着年画说,看,这画上的小姑娘是不是你?

与其说我去找凤子玩,倒不如说我想通过凤子打听老太太的情况。上午那场吵架,让我产生了很多疑惑。我趁爸妈睡午觉的时候溜了出来。凤子果然跟我一样没有午睡,正侧身躺在躺椅上,两手百无聊赖地在墙上乱画,一听见我在门外轻声喊,她立即起身。我打着手势让她轻点,我知道她爸妈应该带着她弟在房间里睡觉。

我说我们去你奶奶家门口看看。凤子说,我才不去呢。我说不去也行,我们就从她家门口绕一下,去找正芳。凤子同意了。老太太家门口有个菜园子,四周围着栅栏。菜园子很长,从墙根下一直延伸到藕塘边。不过,我知道,那里还是有个狭窄的过道的。我们走到菜园子尽头,我让凤子跟我一样攀着栅栏,小心往前走。我有经验,去年我从这里经过时不小心滑进了水里,幸亏过路的人把我捞了上来。

为此,我爸和我妈有过一次争论。我爸说,这个老太太,就这样把好好的一条路占了,真搞不懂,要那么多菜地干什么。我妈说,那个死老太婆哪里是为了菜地,她是用这块菜地把两家隔开,老死不相往来。

绕过了菜园子,我的眼睛禁不住往老太太门里瞧,可阳光下看她家,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我想走近一些,却听见她家东山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是说话声。我跟凤子跑过去,看见老太太站在山头,东子、强子、毛头、毛小几个小男孩从小树林那里跑了过来,跑得气喘吁吁。毛头手上抱着一只黑猫,对老太太说,是这只猫吧。老太太接过猫道,是的,没错。她从口袋里掏出几粒糖分给他们,说,拿去吃吧,难为你们了。

我们和老太太擦肩而过,她没看我们一眼就往家走去。我们跑到小树林,那几个小男孩还在那里。我问怎么回事,东子说老太太说那只黑猫吃了她家小鸡,让我们帮忙找到黑猫给我们大白兔奶糖吃。东子一边说一边剥开大白兔奶糖扔进嘴里,然后炫耀似的吧唧着嘴,害得我不断咽口水。

山头忽然传来猫的凄厉叫声。我们吃了一惊,纷纷跑过去。那个老太太在猫头上套了绳套,正把猫往树上砸,一下、两下、三下……每砸一下,猫就发出一声惨叫……老太太越砸越凶,猫的叫声越来越弱,直至没了声息……

4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噩梦。我梦见桑树枣子变黑了,一大粒一大粒地向我招手。我蹦跳了几下,一粒也够不着,于是刺溜着爬上了树。我骑坐在树丫上,看着唾手可得的桑树枣子,两手一起上,一粒一粒地送进嘴巴里。真好吃,甜滋滋,水润润。吃了一会儿,我猛然想到凤子,她在树下等着我的桑树枣子呢。于是,我摘了几粒在手心,唤着凤子,低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把我吓了一跳。树下哪里有凤子,分明是那只黑猫。它两只深邃的眼睛跟我的目光一碰,立刻冲我龇牙咧嘴叫起来,那叫声凄厉又凶残。

第二天,我蔫蔫的,吃不下饭。我爸看我难以下咽的样子,皱眉说,难道又疰夏了?不是说吃了立夏蛋就没事了吗?我妈说,说说的,还当真?她端起我的碗,挖了一大勺送到我嘴边,厉声说,张嘴。我张开嘴,一勺粥塞了进来。我被迫咀嚼,嚼着嚼着,一阵恶心涌到喉咙口,吐了。

我妈慌得起身去拿毛巾,我爸说,会不会病了,他低头碰了一下我的额头,说,还好啊,没发烧。我妈给我擦干净衣服,说,看你瘦得,跟五六岁的孩子一样,这样下去,下半年去读书老师不会收你。你得好好吃饭。

好好吃饭?可看着桌上的菜我就没有食欲,一年到头都是腌咸菜。偶尔我爸趁逢集的时候会从街上带腌菜芯回来,我就会胃口大开,呼噜噜一会儿就能喝完一碗粥,吓得我妈赶紧夺过我的碗,够了够了,小肚子可别吃撑了。

酸酸甜甜,腌菜芯的滋味。想起这个滋味,我嘴巴里开始滋滋冒水。桑树枣子,对,我要去找桑树枣子。

我又来到了小树林,来到那条巷子。我要去藕塘对岸,那里有一棵壮硕的桑树,我哥曾带我去过,可我哥这会儿去上学了。其实我完全可以绕开这条巷子,到达那棵树共有三个通道,但我得找凤子一起去。

我心惊胆战地经过那片小树林,穿过巷子,把凤子叫了出来。我们从凤子家门口往前走,走过藕塘东边的塘埂,穿过公路,那棵桑树就在眼前了。

桑树枝条向四周伸展,形成巨伞一样的树冠,枝条上叶子肥硕,叶片间若隐若现地藏着很多桑树枣子,黑的,红的,半红半黑的。经过观察,我发现一些低垂的桑条我是够得着的,但上面的枣子都是红色的,酸得很,不能吃。那两根枝条上的枣子又黑又大,诱人得很,可它们伸展到了水塘中间,对,这棵桑树长在水塘边,不过,我不知道这个水塘的名字。

我的目光再往上移动,果然,高枝上有很多黑枣子。这难不倒我。我很快爬了上去。上去后我接过凤子递过来的竹篮,把它挂在枝条上。不一会儿,我就摘了不少,手指甲都成紫色的了,一直延伸到手心和手背。

凤子在树下喊,快下来。我说,不行,我要多摘一点。凤子又喊,有人来了。我说,有人来了也不怕,这树又不是谁家的。

正说着,果然听到了骂声。小讨债鬼的,胆子不得了啊,爬那么高的树?掉到塘里淹死算哪个的责任?

我放眼看去,从池塘对岸那户人家的门口走过来一个女人。我认识她,带着一副酒瓶底似的眼镜,我妈叫她四只眼。爸妈说这也是一个奇葩的人家,夫妻俩就没有做过什么正经事,菜地秧田长满杂草,他们没空拔。没空拔就没空拔吧,他们还美其名曰,这叫优胜劣汰,说我就不相信你们能比我家多收获多少粮食。我说,那他们每天做什么事呢?还能干啥,整日敲麻将。爸妈说。

我把装了桑树枣子的竹篮递给凤子,双手攀着树丫转身抱树往下溜去,那个女人走近了大呼一声,小凤子,细丫头,怎么是你?我要去告诉你爸,让他打你屁股。

我跟凤子提着篮子一溜烟跑了,跑到藕塘边,我想还是得洗一洗吃才安全。我们蹲在凤子家搭的码头上,边洗边吃。我问凤子,那个女人好像跟你很亲的样子?凤子说,是我孃孃。我又问,那她是你爸的妹妹还是姐姐?凤子说,是老太太的女儿。

4

又到了睡午觉的时间。这一次,我爸把家里的躺椅横放在门口,他就睡在上面。他的目的很明确,防止我又偷偷溜出去。

上午回来时,我爸我妈发现了我嘴上、手上、衣服上的紫色。其实,我跟凤子吃完后已经洗了又洗,衣服上的紫色难以去掉,不知为何嘴上手上还有残留。我不知道凤子有没有被她爸打屁股,我爸是狠狠地打了我的屁股的。

无可奈何,我只得老老实实跟我妈睡在床上。奇怪的很,中午从来睡不着的我竟然睡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我似乎听见了我爸在喊我妈的名字,然后听到他们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我醒了过来,我妈已经下床跟着我爸出了房门。我看到他们神色慌张。

我骨碌一下翻起身,下床,追着爸妈的身影。爸妈去的方向是老太太家,庄上东头西头的大人孩子都纷纷涌了出来,他们都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几个男人正在拆除老太太菜园子的栅栏,人群不管三七二十一走过菜地,韭菜苋菜被踩倒又倔强地竖起,刚竖起又被踩倒。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屋里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声。见爸妈进屋,人群让出一条道,我随他们一起走进了屋里。

这个屋子对我来说很神秘,我总想一探究竟。可待到真的进了屋里,我才发现,屋里很暗,老太太躺在屋子中间一张床上,那好像是用门板搁的。屋子尽头是锅灶,房檐已经被熏黑,锅灶下面堆着几捆麦秸。

一旁嚎哭的是那个四只眼,凤子妈一手抱着四只眼的胳膊一手用毛巾帮她除去眼镜擦眼泪。

亲娘啊,我的娘亲,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呀——四只眼拉了长长的尾音,用唱戏一样的腔调哭着。

见我爸进门,凤子爸递给我爸一沓衣服,说,大哥,麻烦你了。

我爸打开衣服,在凤子爸的帮助下,给老太太穿起了寿衣。我爸皱着眉说,都硬了,什么时候断的气?凤子爸说,大概夜里就断气了,上午半天她都没开门,我不放心就来看看,一开门就发现她在床上没气了。

我的娘亲啊,你死了都没人晓得,你的命怎么这样惨啊——又是一个长长的向上的尾音。

凤子爸不耐烦道,这会儿哭给谁看呢,这么多年你管过她多少?

四只眼刹住了哭声,哥,你别说我,你又管了我妈多少?你们平时但凡能少让她受点气我就谢天谢地了。说完,又开始哭了起来。

凤子妈甩开四只眼的胳膊,道,你妈是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要不然你这个住在庄上的亲女儿怎么从来也不来看她?

寿衣穿好,老太太端端正正平躺在那里,十分安详。老太太头顶处放了个小方桌,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点上了两支白色的蜡烛,中间一把香在燃烧着。

我挤了出去。我不想呆在里面了,屋里味道很难闻,不知是香的味道还是死人的味道。屋外人群叽叽喳喳,东一句西一句的。我听出了一些信息。

他们说,可能是那只猫向她索命来了。他们又说,四只眼之所以不来看她,是当初老太太反对她嫁给现在的这个丈夫,说他就是个魍魉鬼。

立夏才过了两天,这个说吃了立夏蛋就不会疰夏的老太太,就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离开了人世。

吹鼓手来了,唢呐,锣鼓,铙钹……所有的器乐一起响了起来,我在唢呐声中寻找悲凉。我觉得,此刻,悲凉的唢呐声才是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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