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房客

我发现了一具尸体。

它蜷缩在我新家客厅地板的正中央,皮肤苍白如石膏,瞳孔却残留着一丝未散的微颤,仿佛死亡只是它精心排练的某个开场动作。更诡异的是,它的右手紧握着一枚生锈的齿轮,齿尖深陷掌心,暗红血渍在地板上晕染成一幅抽象的地图。

我颤抖着拨通报警电话,可电话那头的回应却像一盆冷水:“女士,报假警是刑事罪。”直到我拍下尸体的照片发送到警局系统,听筒里才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三小时后,两名警察终于抵达,可地板上的尸体竟不翼而飞,只留下那枚齿轮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林女士,您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年轻警察的笔尖在记录本上悬停,“毕竟下周就是您的婚礼……”

我猛地指向墙角监控——镜头却被一团黏腻的黑色机油糊住,像一只溃烂的眼睛。

深夜,浴室镜面突然浮出两行水痕:“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惊恐地擦去字迹,却在镜中瞥见那具尸体正贴在我的背后,腐烂的唇擦过我的耳垂:“你认得这枚齿轮吗?”

更深的恐惧来自我的身体反应——当法医助理的我竟对齿轮产生了病态的熟悉感。解剖刀划开记忆:十年前孤儿院的火灾里,一个男孩被卡在蒸汽机齿轮组中,而我松开了救援的手。他的名字叫阿哲,最爱哼着走调的《小兔子乖乖》。

未婚夫陈禹发现了我后背的异样。脊椎第三节皮肤上,一道齿轮状疤痕正在增生,与尸体掌心的压痕完全吻合。当我用手术刀剜向疤痕时,陈禹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别碰它!那是仪式完成的标记……”

他瞳孔里闪过机械般的冷光。原来陈家世代经营“记忆切割”生意,将客户的痛苦记忆封入齿轮植入他人身体。而我的疤里,正封存着阿哲濒死的绝望——那具尸体,是被转嫁记忆的宿主反噬的残影。

顺着齿轮的血迹,我推开地下室的门。三百平米的空间被改造成可怖的剧场:中央立着巨型共振仪,阿哲的骸骨被钢索吊在半空,后颈芯片连接着满墙齿轮。陈禹微笑着启动开关:“只有至亲之人的悔恨才能让‘记忆燃料’持续燃烧……你当年松开手时的表情,真是完美燃料啊。”

但我们都忘了尸体留下的最后警告。当共振仪发出轰鸣时,阿哲骸骨突然转头——芯片蓝光暴涨,陈禹的瞳孔里映出自己脖颈上浮现的齿轮烙印。原来他早已是上一任宿主反噬的猎物。

警方在地下室找到昏迷的陈禹和散落的骸骨。结案报告写着“精神分裂患者的臆想产物”,而我摩挲着婚礼请柬上陈禹的照片,轻声哼起《小兔子乖乖》。镜子里,穿染血婚纱的女人对我微笑——她的掌心,正握着从陈禹后颈挖出的、沾着脑浆的齿轮。

“这个世界的人每后悔一次,身上就会多长一块齿轮状疤痕。” 而我的工作,是收集这些疤痕当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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