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号公路

我有一把布鲁斯口琴,它的名字叫“66号公路”。我很少吹这把琴,当时买它,是因为喜欢它的名,和喜欢它的造型。我不知它为什么叫66号公路,只觉得这个名很酷,虽然当时都不知道66号公路在哪儿。有一天夫人问我,你知不知道66号公路?我说知道,我有一把叫66号公路的口琴。

我的布鲁斯“66号公路”口琴

我年少时就学会了吹口琴,但没玩几年就丢下了,因为它太简单,太便宜,感觉它不像乐器,难登大雅。后来我在新加坡做小买卖时,我的一位顾客自称是口琴大师,那时我很纳闷,吹口琴也能成大师?就不说他的名字了,据说在东南亚很出名,桃李满天下。他有自己品牌的口琴工厂,每把琴上都刻有他的英文名字。他听过我吹的流行歌曲后,为我吹了一支维瓦尔第的“四季”。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口琴还可以吹出两到三个八度的音域,还是很复杂的世界名曲,他的演奏棒极了,我的水平对于他来说,等于不会。我花了50新币向他买了把刻有他名字的半音阶口琴,但婉拒了做他的学生,因为我没有时间去学,不过从此又喜欢上了口琴。后来又买了很多不同品牌的口琴,还喜欢上了布鲁斯音乐,买了十几把不同调的布鲁斯口琴,这把66号公路,就是其中一把。



夫人问我是否知道66号公路,因为我们将从芝加哥乘火车去洛杉矶,她说:“这条火车线就是沿着66号公路线”。我突然想起了我有一本叫《愤怒的葡萄》的名著,买了很多年了,还没有读。印象中,书中似乎有提到一条叫66号的公路。于是从书架上找出这本书,发现里面果然有讲到发生在66号公路上的故事。作者在书中是这样写这条路的:“它穿过红色和灰色的大地,蜿蜒的爬过群山,跨过落基山的分水岭,再穿过沙漠,在地图上划出了一条上下轻轻摆动的长线,最终来到土地肥沃的加州河谷。”

红色为66号公路线

66号公路是美国的一条国道,全长近四千公里,它以临近太平洋城市的芝加哥为起点,一路向着另一端靠着大西洋的洛杉矶进发,从而贯穿了美国的中部国土,因此被称为美国的母亲之路。在这部描写大萧条的小说中,它是条俄克拉荷马州失去土地的农民,向加利福尼亚州逃荒的路途,因此在当时又被称之为流民之路。因此这条公路对于美国来说、有着美国精神上的象征意义。


66号公路的起点,在芝加哥美术馆的对面

从芝加哥乘观光火车到洛杉矶,需要43个小时。我们一开始买的是座票,一人260美金。后来担心休息不好,也因为担心安全问题,就退了,换成了有上下两张床的,是两人一间的包间,这样就要1300美金。这比飞机票贵多了,但为了舒适和安全,舍了。

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书中提到的沙漠,看到的不高的延绵的山坡,估计也不是落基山脉。我想,那样的景色莫非都在晚上的黑暗中被错过了?在火车上渡过了两天两夜。在第一个白天的大部分的时间里,看到的窗外是灰蒙蒙的一片,仿佛走进了美国的西部片里。那大片干枯的草原,谈不上有什么好看!我不知这一望无际的土地是轮耕时要养肥的耕地,还是从来都不曾耕种过的荒土。这里见不到任何房屋和牲畜,也很少看到有汽车行驶的公路。按网上说,这里并行着一条66号公路,我却没有看到。难道它已在时间的长河中被荒草掩盖?想想在这浩瀚的国土上才生活了三亿多人,也许他们根本就用不了那么多土地,这景色看起来还是蛮壮阔的。

入睡后虽然有床可躺,却难以入眠。夜色下的窗外如同堕入宇宙间无尽的黑暗中,天上也看不到一颗星星。想用手机上网,却常常断网,真难熬。到了第二天的早晨,我们的火车停靠在一个小镇。因为要停二十分钟,一对美国老夫妇约我和夫人一起下车走走。他俩是我俩用餐时认识的,几次都在同一桌用餐。他们非常热情友善,我们添加了联系。这应是在这个没有什么特别景色的路途中,让人欣喜的偶遇。

在开往洛杉矶的途中,要停靠两个站,这两个站位于两个不同的州,也就是要经过两个不同的时区。因此当过了很久之后,竟发现自己的表怎么比之前看到的时间还要早时,那不是表坏了,而是你已进入了另一个时区。在进入这个新的时区时,时间会自动回调到当地时间,它就在跨过州界的刹那间转变。因此,洛杉矶的时间要比芝加哥晚两个小时。

停靠的第二站,名称是阿尔伯克基(Albuquerque),它是个城市,是大站,在美国城市的排名中位列第33。火车停靠在市中心,停40分钟。这里属于新墨西哥州。老先生的太太是墨西哥人的后裔,在和他们一起逛超市时,她当起了导游,介绍了不少墨西哥特产。我们还走去了市中心,并在那里合影。老先生是纯白种人,是退休的军职人员。他的夫人是墨西哥后裔。俩人都退休了,很喜欢旅游,去过很多国家,但就是还没有来过中国和新加坡,因此对我们谈到的亚洲生活很感兴趣。他们看到我不停地拍摄和制作视频,就希望我的视频也能在他们能看到的YouTube上分享(他们没有微信),他想让他的家庭子女都能看到。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YouTube上传过视频了,但答应他们,这次旅途的经历,会分享到他们可以看到的网站。

在一起吃过四次饭的同车美国乘客

再次上车后,火车依旧常常奔驰在一望无垠的荒野上,但已是一路阳光。我们时而穿进丘陵,跨过沟壑,贴着崖壁,与起伏的山脉并行,浓厚的白云飘浮在车厢的两边,此时的我们,如同行驶在天上。第二天的感觉对比昨天来说,要惬意得多。窗外的世界如同被彻底的清洗过一样,到处都是一片明亮。虽然看到的草原还是干枯的,已能见到牛羊,也可以看到很多树木,还有那看不完的不知名的高大的野花,真是灿烂无比。这是不同于湖光山色的秀丽,它展现的是荒原中的顽强。昨日末日来临时的那种灰蒙蒙已经过去了,阳光普照下的大地,已有了生机。

在进入加州地界后,那位老先生指着窗外并行的公路说,那就是66号公路。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我们终于闻到了城市的气息。

喜欢大疆产品的美国旅客



经过了43个小时的旅途后,我们抵达洛杉矶。等行李时,有个讲中文的女孩问,怎么没在车上看到我俩?(亚洲人的面孔在车上并不多见,因此应该很醒目)。我们说是订的是包厢。她订的是座位,她说座位是软的,可以躺下睡,性价比很高,因为订座位是不提供免费的用餐的,因此她没有来过餐厅,吃的是上车前在超市买好的便当。离开后,我悄悄地跟夫人说,我一点儿也不后悔订贵了车票,也不在乎多花了钱。旅途的体验各不相同,你有你的,我有我的快乐。很高兴遇见了友善的伙伴。我想人在旅途并不只为了看风景,更多的是希望能体会到温情。在第一个停靠站启动不久,我们在餐厅时,来了两个查票的,他们边走边问,“有谁是新上车的旅客?”然后只是对说是新上车的旅客进行检票 。我想,若是有人逃票,若不吱声,查票的人就不会查他的票。看来自觉已刻在人心,这就是信任。还有每次用餐时,我看到不少人在离开时,都是悄悄地将小费压在盘底。人来人往,没有人看它一眼,有很多座位都是如此。当然也有不放的,比如我俩,没这习惯,何况又不是强求,又没人看到,收碗碟的人要很久才来。我的洋人同桌也是如此,他很清楚我俩没有放小费,却没有投来异样的眼光。他在放小费时更是神不知鬼不觉,每次在要离开的刹那间,那小费像变魔术般被压在盘底。我若不是特意去注意,根本就不会看到他的小动作。我想这就是绅士风度吧。(最后一餐,我们也偷偷地放了小费)



在这43个小时的旅途中,据说是沿着66号公路。我想,这说的应该是沿着曾经的66号公路线吧。在火车快到终点时,我们才看到这条公路。这并不是一条多么漂亮的公路,但它曾是一条特别重要的公路。在美国大萧条的年代里,这里曾是难民漫长的逃亡之路,后来这里又是国家快速发展的路。据说,如今的公路已不再一通到底,它的有些路段已并入州际公路。但作为曾是美国重要的国道,它已是一个重要的象征符号。它粗旷又荒凉,贯穿了国土,它见证了历史,又被历史掩埋,它是一个国家的母亲之路。我的那把口琴叫“66号公路”,我想,这是制造厂为了纪念布鲁斯音乐的诞生地吧。这种音乐源自黑人灵歌,和困苦时的劳动者所唱的悲歌。这样的歌声曾飘荡在漫长地66号公路上,它是那样的悠扬,又惆怅,虽然我的这把口琴是产自中国,66号公路,是一段历史的印记,在布鲁斯里,它亦成了音乐的符号。

阿尔伯克基市政府

进入加州的66号公路


车窗外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