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他方

  生活在刻板的钢筋森林里久了,每天面对同样的拥挤,不变的憋闷,持续的压抑,总会把异地他乡想成是一个天堂般的所在,安谧,慵懒,浪漫,简直满足了所有的人生理想。也许只是坐在水泥城堡里幻想,而不踏出前行的脚步,异乡就会永远成为内心的慰藉,成为绝望时的最后一枚筹码,困顿时的最后一条出路。然而迈出了那一步,在陌生而闭塞的环境中,并非地域闭塞,而是语言、思想、情感的闭塞,在那样的境地,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找到心灵的安慰。

  鲍勃为了逃离已呈颓势的事业、走到末路的爱情,来到了大洋彼岸的东京。然而工作乏味,语言不通,环境陌生,想象中的美好假期成了午夜时分无聊的电视节目和别扭的枕头床氇。夏洛特初出校门,初为人妇,生活刚刚向她展开了美丽的画卷。跟随着醉心工作的摄影师丈夫来到东京,有着大把独处的时间,也有着大把去慢慢贴近了解这个国度的时间。她会向满载的电梯间里的虚空微笑,会向游戏厅里纵情玩乐的少年微笑,会向京都城内即将步入结婚礼堂的新人微笑,会向狂欢派对上的日本朋友微笑,也会向初识的同样对这个城市感到迷茫的鲍勃微笑。然而所有这些微笑,仍然无法置换一个人在孤单的双人床上,在落满阳光的观景阳台上,在喧嚷的异乡街道上的时光,也无法让她找寻到黑甜的梦乡、生活的方向和婚姻的理想。这两个生活轨迹截然不同、然而孤独本质如出一辙的人相遇在都幻想着逃离现状的时刻,鲍勃首先发出了邀请,我有个计划想冲出这个酒吧,冲出这个宾馆,冲出这个国家,夏洛特欣然应允,算我一个。但计划终究是水泥城堡里的方案,实施的经过只是吃饭聊天喝酒唱歌,最动情的一幕也不过是临别前的一吻,然后转身离去永隔天涯。而我甚至疑心这份感情的本质,两颗孤独的心灵,相遇在孤独的时刻,彼此只能暂时慰藉对方的孤独,感动和共鸣远多于悸动和爱慕,所以也就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去改变永恒的孤独。   

  写着这些,不免让我想起了同样身处异乡的Robbie,在林间、田野、城市、战场急切地奔走,在枪林弹雨中急切地奔走,无视身体的基本需求——饮食、休憩和安全,只为了早日结束这场被动卷入的战争,回到心爱的Cecilia的身边。任何阻碍这一目的的事物都是无法被容忍的,无所谓城市的兴衰,战事的胜败,只有投入了爱人的怀抱,心灵才能够得到真正的安宁。这种情绪像极了曾受困于无限延长的公差之中的我们,在烦躁的肆虐下,生活在他方的理想变得不堪一击。

  原来,生活在此方也好,他方也罢,有爱人陪伴在身边的日子就是天堂了,否则只是徒留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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