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周六带爸妈去看过大姑,我脑子里一直徘徊着四个字“百年孤独”。
早上起来我一边刷牙一边问先生:《百年孤独》是讲什么的?
咱家好像有这本书,你没看过?咋想起这本书了?
没看过!
到这个月26日,大姑就满90岁了,大姑的一生,完全可以用“百年孤独”形容了。
从我记事起,大姑就双目失明了。我问爸爸缘由,爸爸说,大姑嫁给大姑父,姑父家成分比较高,给抄家了,家里的东西包括大姑的陪嫁都被洗劫一空,大姑年轻时候,人长得也好,嘴巴也甜,心气高,哪受得了这个,总是哭啊哭啊,眼睛就瞎了,那会儿医疗条件不好,治疗不及时,给耽误了。
生活总是给人以致命的打击。
但是只要心中有光,就没有战胜不了的黑暗。
六十年来,大姑早就习惯了与黑暗为伴的日子。
大姑和姑父总共养育了四个孩子,生活与常人家庭并无异样,就连生火做饭都是大姑摸索着做。
钦佩之余更多的是心酸,我也时常在想,人的潜能到底有没有底线?人要有怎样广阔的心胸才能耐得住这多半生无光的寂寞?
可是再换个角度想,如果大姑能够遇见未来要用多半生的光明作为代价,当年的“抄家之痛”是不是也能泰然处之?
可是,生活没有如果,只有因果。
19年春姑父去世,享年89岁,老人家一辈子都没有进过医院,寿终正寝。
大姑父还有个双胞胎哥哥,也是近年才走的。
姑父去世后,大姑身体状况也大不如从前,以前只是双目失明,现在耳朵也不灵光了,要趴到耳朵根大声喊,也不是每次都能得到回应。
这个老人彻底孤独了,耳朵一聋,彻底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人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不得而知,而且我也无法从这个年近九旬的老人口中得知真相了。
半年前大姑从床上掉下去,大跨和腿骨折了,肿的老高,自从摔伤后,身体更是日渐衰弱,近两个月时而有消息说不吃不喝了,有种到了生命最后关头熬日子的感觉了。
姐弟连心,更何况爸爸是吃过大姑的奶水的(爸爸和大哥是同龄人)。爸爸见到大姑,握住大姑的手,又趴到耳根说几句,大姑似乎也能感觉到有亲人来看她了,用力扣了扣耳朵,但终究还是听不见。
爸爸又摸了摸大姑的脉象,爸爸说,心脏跳得好好的,比年轻人的都健康。是的,这个年近九旬的老人一辈子没有进过医院的大门。
听二嫂说,大姑今天状态还不错,早起还吃了一个馒头,吃了一些菜,今天气色也还可以,但是仔细观察,耳朵已经有些往后贴了,妈妈说这就有些征兆了。妈妈又掀开被子看看大姑摔伤的地方,肿消了很多,摔伤破损的地方已渐渐结痂。
大姑就那么安静地躺着,一声也不哼。我们都惊叹这个老人的忍耐力。也是啊,年近百岁,什么苦没吃过,这点痛或许真算不得什么。
又或者是因为心无畏惧,面容才能如此舒展安然吧。
我想,寿终正寝,也是对一个人生命的最高褒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