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九年左右没有看见老灰了。
和老灰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小学三年级，一天放学回家，看见一只灰色的小土狗趴在灶屋的小木凳下，两只圆圆的小眼睛警惕的看着身边经过的人，嘴里小声的哼着，时不时低下头又抬起来看看周围。记得那天灶前烧着炉火，火光照在它灰白相间的毛发上，现在每每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很温馨。
在喂了几顿饭之后，还是小灰的老灰就渐渐放下警惕了。它很亲人，总是爱跟在人后边，外婆去菜园里择菜，它就屁颠屁颠的跟在外婆后边，外公在家门前编背篓，它就乖乖的坐在旁边认真的看着外公编东西，时不时歪一下脑袋，好像真能看懂似的。农村的夏天有很多蝴蝶和蜻蜓，老灰兴致来了的时候就去和它们玩闹，偶尔拍下来一只小蜻蜓，便又把它扔在地上和它斗智斗勇。玩累了，就趴在门前怂拉着耳朵，等下一秒再看它时已经睡着了。阳光落在它的身上，太阳落下又升起，它也不知不觉长大了。
老灰长大后依然是一个俊小伙儿，虽然很爱玩却一直很听话。它很少去人多的地方玩，最常去的是家附近的田野和山坡，每次只要只要唤一声它的名字，可能是以为有吃的，老远就汪一声欢快的跑回来了。有一天大早上老灰都没在家，唤也不应，以为它跑远处玩儿去了，等到中午亲戚打电话来说他们那边有一条狗被倒下的电线给压住了，像是我们家的狗，外公马上赶了过去，果然是老灰，还好并无大碍，老灰回来后好几天都没出门，像是受了委屈一样。
那时每天放学回家时，远远的就能看到老灰坐在家门前望着，盼着我和弟弟的身影，每当看见我们时就开心地吠两声，似乎在告诉外婆小主人们回家啦，然后便从小路飞奔过来迎接我们。
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久，就像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成为了一种习惯，以至于在老灰离开之后，突然觉得很失落，觉得心里面有一块东西永远的丢失了一样。
老灰是在一零年离开的，那段时间的某一天，我和弟弟照常去上学，老灰总会老远的跟在我们后面走一段距离。谁能想到那天碰到了一条疯狗呢，还没来得及反应它就径直扑过来咬住了弟弟的手，我慌乱中抓起路边的泥土石头往疯狗身上扔它还是不松口，然后就看到一道灰色闪电般的身影冲了过来扑在了疯狗身上，是老灰!疯狗松开口和老灰打了起来，老灰一改平时的温顺，边扑打着边把疯狗往另一边赶，弟弟得救了，老灰却在打斗中被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牙印子。后来，因为这件事，乡里专门整治野狗疯狗，被疯狗咬过的家犬也在其中之列。或许是怕老灰受苦，或许是迫于无奈，家人最后把老灰卖给了狗贩子，我记得狗贩子来的那天早上，外婆给了老灰最爱吃的猪肉排骨，老灰知道其实是它将要离开了吗。我记得，当老灰后面知道自己要被抛弃的时候，一直吠着看着我们，吠到声音都变得颤抖了，眼睛也变得血红，我和弟弟一直哭，求着大人说不要卖老灰，只是最后老灰还是离开了。狗贩子说会把老灰卖给好人家养着的，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谎言，但我选择了相信。
我一直觉得，老灰离开那天的眼睛里，是包含着爱与恨的，还有不理解，它一直都很有灵性，又怎会轻易的接受抛弃呢。
老灰刚到我们家的时候，家里还没倒水泥地，后面铺水泥的时候，它调皮的上去留了不少小脚印，那些脚印现在还在，也算是对老灰的一种记忆吧。
如果老灰还活着，我希望它活得好好的，没有再受苦，被好好对待着。
九年了，我很想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