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如狼似虎的卫兵闯了进来,为首一人眼神幽芒、表情阴森,正是秦桧心腹、岳家军叛徒游迈飞。一时间,整个酒家里里外外都被卫兵搜了个底朝天,约莫一百来人含旅客和店家都敢怒不敢言。
看到游邁飞虽戴着毡帽,却盖不住隆起的后脑骨,小简的嘴挪动着,“果然是脑后有反骨!”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游迈飞看到小简的眼神似乎带着不屑和鄙视,于是不怀好意地走了过去。
“小简啊,你千万不要冲动啊。店里的人,还有我索罗门小弟,还不想这么快去见岳爷爷。”身后的索罗门轻轻地推了下小简的腰。
看到小简一幅嫉恶如仇的模样,索罗门急了,连忙抢着哈腰点头说:“回大人的话,他是咱们店里的伙计小简。”
“游大人没问你,插啥话!你又是谁?贯籍是哪?”一个爪牙对着索罗门喝着。
“小人叫索罗门。先祖随着大唐军队建立北庭都护府因此世居于西域。安史之乱后,北庭都护府覆没,之后西域越来越动荡,于是在宣和年间,举家搬迁回中原,料不到神州陆沉从而流浪街头,幸得掌柜关照,让小人在这谋得份差事,糊口度日。”索罗门陪笑着说。
“西域?一个打杂的,居然会说出北庭都护府!”游迈飞想去了来自碎叶城的大唐李白,“相传李白是个剑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就在游迈飞走到小简跟前时,小简咬牙切齿一板一眼说:“我叫简作义。春秋太史简的简,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的作,义薄云天的义!出生于琉球,世代为汉人。自少仰慕中原文化,于是拜别父母,来中土寻根问亲,却遇到靖康之变,辗转来到临安。”
小简的话一出,满堂惊嘩,包括秦桧的爪牙们,谁都听得出小简年轻气盛,说的是话中话,讥讽游迈飞卖主求荣、认贼作父。索罗门连翻白眼,“小简啊,你的紫荆女神又不在这,你耍什么威风啊!”
两个爪牙横刀喝道:“大胆刁民,不想活了!”
游迈飞的脸顿时扭曲起来,但官场打拼让他变得老奸巨猾,他收起怒容,不动声色问道:“简作义,真不简单。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否则随时会就义。今晚有看到形迹可疑、来路不明的人吗?”
“就只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其他什么都没看到。”小简又是话里有骨地回答。
爪牙们忍之不住,按着小简的双肩,却想不到小简竟然丝毫不动,反而差点把爪印牙震开,“看来这小子还有点蛮力。”
“小简,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游大人切莫和他见怪。在下是小店的掌柜徐文亮,今日至晚一直守在店里,并无看到可疑人物。而店里的客人,在下亦做好贯籍登记,还请游大人明察。”徐掌柜连忙捧着住册出来打圆场,同时对着小简和索罗门说:“还不给游大人上些好酒好菜。游大人,您和诸位忙着抓歹人,也累坏了吧,要不在小店休息一下?小人久仰游大人忠肝义胆,今日相见简直就是祖上积德,让小店蓬荜生辉。”
一席貌似恭维的话竟然使得游迈飞脸红耳热,旁边的旅客们也暗自发笑。游迈飞看了下卫士们,只见这帮爪牙早已将整个店家翻箱倒海却无任何收获。正当众人以为松了口气时,游迈飞忽然哼了下鼻子,对着小简目露凶光:“简作义,为什么你的身上会有金创药的味道?地上为什么有滴血?”
一席话,满堂大惊失色!虽说女真对大宋虎视眈眈,但临安一带近年来远离边线,已是风平浪静。店里怎会突然有金创药味和血迹?莫非和刺客有关?
小简暗自叫苦:“刚才一心想着女侠,忘了收拾现场。这血迹、这金创药,该如何自圆其说?”

“回游大人的话,小女子在做针线活时,不小心让剪刀扎破了手臂,所以才让小简帮忙敷上金创药。”只见一女子从人群中走,人未见,却闻得声如莺啼、余音绕梁。
“怎么一大早弄针线活?”游迈飞满脸狐疑地盯着眼前这个女子。只见那女子生得亭亭玉立,眉梢眼角饱含秀气,声音笑貌尽露温柔,只是在含蓄的气质里若影若离地透着一丝豪迈之风。
“这是我的义女柳诗云。她是燕赵人,女真鞑子祸害中原,她流离失所奔走到江南。在下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也是缘分啊。在下是汴京人,当年亦有一女儿,年龄和她相仿,可惜妻子女儿都在靖康元年被女真鞑子给杀了。我看这小女孩甚是乖巧,于是认了她做闺女。诗云平日亦算勤快,天没亮就起身帮忙张罗店里的活,偶尔还给宾客们唱些小曲,绝无任何坏心眼,还请游大人高抬贵手。”徐文亮说着,却忽然转了个语调对着柳诗云说:“诗云,还不给游大人赔个不是。”
只见柳诗云的手臂扎着白巾,里面透着鲜红的血色以及渲着浓郁的药味,看到游迈飞笑里藏刀之样,便挪动樱桃唇齿,“小女子一时不慎,剪刀割破了手臂,造成大人误会,还请海量。”

“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女子亦然。”游迈飞缓缓地抓起柳诗云的手臂,那双三角眼时而盯着手臂,时而盯着女子,使得女子垂眉低头。身边的索罗门怒火中烧,内心恨道:“背骨仔,敢碰诗云的话,我索罗门必将你碎尸万段!”却被小简坏笑着拍了下腰,“冷静冷静!你现在明白我的心情了吧?”
游迈飞冷冷一笑,放下柳诗云的手,然后对着手下们使了个眼色,爪牙们立即收兵退出门外。
众人看着游邁飞离开,顿时如释重负,有些旅客回到房里大骂游迈飞背骨奸贼,不得好死;有些旅客则暗赞小简是条汉子,给众人出了口恶气;还有些人说诗云聪慧,总之酒家个个都是能人。小简心里却纳闷着,“诗云什么时候伤的手臂?真有点蹊跷!”容不得小简多想,只见外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兵士,看来今夜刺客将秦桧、甚至传闻中的女真使者吓得不轻。
门外,一个心腹看似不解问游迈飞:“游大人,咱们就这样离开了吗?”
游迈飞哼了声:“看到我都不怕的人,绝对不是简单人。那个柳诗云,手臂上明明是刚划破的伤,而地上的滴血至少已经凝住了一炷香,还想来讹我!而且金创药的味道好浓,份量绝对不是剪刀划破手臂那样的轻伤所需。这些人个个来自五湖四海,西域、琉球、燕赵、汴京,怎么会这么巧都到了临安府?我看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游迈飞张眼扫了四周,只见酒家正对着宰相府的后门方向,而另一边约一里路则是都亭驿,也就是女真使者下榻的驿馆。酒家属于居中位置,且周边小巷众多,附近是西湖,真是个耳目四方、藏身隐匿的好地方。
“大人,我们为什么不把他们逮起来?”
游迈飞没有理会,而是奸诈一笑,“临安城啊临安城,真是卧虎藏龙之地。我要张个大网,一网打尽反贼余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