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大的蜕变,大概在夜跑时跃动的光影处,砚台边洇开的墨痕间,书页中舒展的尘世里,阶段性的自省,越发觉得现在的自己极好。
我的人生似古寺檐角的铜铃,风掠起时荡开千回涟漪,兜转千回仍叩响旧纹。生命的根系盘桓如磐,岁月徒劳地在枝桠间插上新芽织的谎,撒落雪片叠的霜,纵使四季在枝头翻卷成诗,墨迹却始终在旧笺上誊写同一种倔强的生长。
在爱情的星图里,我是偏离主轨的孤星,从最初到如今。初中混沌未破蛮,高中朦胧雾里看。课桌上摞着纷至沓来的粉色信笺,我却总将字里行间的缱绻,错认为少年人肝胆相照的的赤诚,待到暮春收卷,才惊觉初恋之页仍是素白,而花名册上签满了桃园结义的大哥们。
或许爱情这门功课于我而言,初始就带错了课表--------
当他人已翻到热恋的章节,而我还在序言里,逐字辨认标点。
18岁的初恋是枚沉睡的邮戳,嵌进维也纳的晨昏褶皱。七百个昼夜,时差未蚀相恋,稚气未消相知,却叫山海嚼碎相许。当字迹在时光里淬成琥珀,我亲手将它锁进年轮的匣------五度春秋熬煮,墨痕终凝成眼底的霜。
五载星霜,工位键盘叩响晨钟,咖啡氤氲漫作暮鼓。晨昏经纬里,烟火煨暖独行的脚步,山河拓印掌纹的褶皱,光影晕染眸底的星河,这些细碎的日常终被岁月抽作丝线,织成了生命的锦缎。
26 岁的爱情似指尖误触磷火幽蓝,仓促的光焰里,抖落了虚妄的星屑,我跌进闺蜜热茶蒸腾的岸。此后世界坍缩成嶙峋孤岛,每道未愈的疤都站成箴言,在潮声里结晶成盐,扎进时光的眼。
临近而立之年,催婚的浪潮裹挟着世俗标尺奔涌而来。本我与现实在浪尖撕扯,最终我踩着妥协的碎浪,撞进那扇斑驳的围城,几年之后只余两本烫金证书见证聚散。
生活重启独奏模式,案头多了篆香袅袅的沉静和笔尖摩挲的私语--------似岁月结痴后,洇开的紫墨花瓣。
独居数载,世人总误将孤影认作,挑拣月色的偏执,或心底未愈的暗伤。那不过是尝透妥协的的酸涩苦果后,只愿守着本心的星芒罢了 -------人总得有几分蛮荒野兽读不懂、挠不破的倔强。
镜头成笺,文字为墨:
清汉女髻间珠翠轻垂,摇碎烟雨江南的涟漪;
旗袍盘扣暗锁月光,洇湿老上海的窗棂;
广袖汉服兜住岁月,漫卷唐宋遗韵的长风;
武旦眉眼凝着情愫,结成戏台春秋的霜白。
快门封印的绮梦,在硬盘里叠成琉璃书册。既以书载梦,当借笔生魂——笔尖游走处,洇开框外刹那:
是黛眉微蹙时坠落的旧梦
是衣袂翻飞间抖落的时光
当画面与字迹在纸页相认
那些那些易逝的须臾,便在虚实经纬间,有了永恒的栖居。
昔年也曾渴望过热焰般的双向奔赴,期许挣脱被追逐的惯性而品尝主动倾心的甘苦。
近两年心态似泊于湖心,涟漪渐平,月光挂于天幕----------
盛满时,银纱包裹山河小声私语; 亏蚀时,星子沿着缺口倾述成诗。 盈亏皆是宇宙蘸着夜色落款的浪漫。
生命里留白的册页里,也许正蛰伏着,待时光提笔皴染,自会晕开山海的苍茫。
我想待我白发垂落时回首,定然是富有的,这无关金帛,而关乎时光镌刻的生命切片:
夜跑时拂裳的晚风 临帖时洇开的墨痕 书写时对峙的灵魂 篆香时飘散的絮语 观影时百态的人间 看书时飞扬的感悟 ……
当暮色漫过记忆的轩窗,这些细碎的光阴定会在匣中叮咚作响,古寺檐角的铜铃,摇落满庭清辉,撒满月光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