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是勾摄生魂的使者,他一出现就表明一个人要失去最宝贵的生命,按理说该是人人敬而远之,讨厌不及的。然而在鲁迅笔下,他却是可爱的。
《朝花夕拾》第五篇《无常》是接着第四篇《五猖会》来写的。《五猖会》中,由于父亲的及时出现,让满心欢喜要去看“五猖会”的“我”背《鉴略》,以至于兴致全无。于是在这一篇里就写迎神赛会的情景,“我和许多人——所最愿意看的,却是活无常。他不但活泼而诙谐,单是那浑身雪白这一点,在红红绿绿中就有‘鹤立鸡群’之概。只要望见一顶白纸的高帽子和他手里的破芭蕉扇的影子,大家就都有些紧张,而且高兴起来了。”
接着,在他提到《玉历钞传》上关于无常的装束时,写到无常帽子上写的字,无论是“一见有喜”还是“你也来了”,都好像是街坊邻居见面打招呼一样,可爱而亲切。人们为什么会不怕无常来招魂,也就是说为什么不怕死呢,这就是鲁迅的真实意思:人间的折磨和苦痛实在太多,见到无常就代表着自己可以告别这苦难的现实生活,到有公理的阴间去过美好的生活。
虽说在目连戏里,无常由最开始的同情阿嫂,私自将她儿子还阳半刻而被“不大高明”的阎罗天子误解,并且给了“我们的活无常以不可磨灭的冤苦的印象”,随后就变成了执法不带一丝情。但在人们心里,这不能怪无常,而是因为他受了阎罗老子的督责,不得已也。真正的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充满了情谊,若是有像帮助阿嫂儿子还阳半刻的“人情”,他是一定会给的。
与活无常相对的一种鬼物,叫作“死有分”,在阴司间,“胸口靠着墙壁,阴森森地站着;那才真真是‘碰壁’。凡有进去烧香的人们,必须摩一摩他的脊梁,据说可以摆脱了晦气;我小时也曾摩过这脊梁来,然而晦气似乎终于没有脱,——也许那时不摩,现在的晦气还要重罢,这一节也还是没有研究出。”写旧事立即就联想到现实,这里的“碰壁”和“晦气”都有现实所指。
“活无常”正是务实的“下等”乡民,而“死有分”却是虚伪的“正人君子”。正是这些“绅士”“名教授”与“下等”乡民组成了现实世界里两个不同的世界。“阴间”与“阳间”,“民间”和“官方”形成对照和对立关系面。鲁迅追忆的故乡是以社会底层民众质朴信仰为依托的世界,是“下等人”的世界。所批判的正是“上等人”的不讲公理,正人君子的欺骗性和普通百姓的朴素认知,鲁迅始终站在“下等人”和“愚民”一边。
在《无常》这篇散文里,鲁迅运用虚实结合的手法,实写鬼无常,虚写人间无公正、无人情,表现阳间不如阴间的残酷事实,表明了他对公正与人性的渴望。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