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
林夏站在镜子前，仔细地整理着西装领带。镜中的男人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他伸手摸了摸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转身走向玄关。
今天是他升任公司副总裁的第一天。
电梯里，他遇到了保洁阿姨。阿姨手里提着水桶和拖把，局促地往角落里缩了缩。林夏的目光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移开。他记得自己刚进公司时，每次遇到保洁阿姨都会主动打招呼，但现在......
电梯门打开，林夏大步走向办公室。路过茶水间时，他听到里面传来窃窃私语。
"听说新来的实习生把咖啡洒在林总身上了？"
"可不是嘛，那小姑娘吓得都快哭了。林总当场就让她收拾东西走人了。"
"这也太......"
林夏的脚步顿了一下。他记得那个实习生，扎着马尾辫，戴着黑框眼镜，像极了刚毕业时的自己。那天她端着咖啡，不小心撞到了自己身上。他低头看着西装上的污渍，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你知道这套西装多少钱吗？"他冷冷地说，"收拾东西，明天不用来了。"
现在想来，那个女孩惊慌失措的表情，和当年自己在王总面前的样子如出一辙。那时的他，也是因为打翻了一杯咖啡，被王总当着全公司的面训斥。
林夏推开办公室的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整个房间照得通明。他走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三十八层的高度，让他有种俯瞰众生的错觉。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夏，你爸的住院费该交了......"
林夏皱了皱眉，回复道："知道了，一会儿转过去。"
他打开手机银行，输入金额时犹豫了一下，删掉了一个零。反正父亲住在县城医院，用不了那么多钱。
处理完邮件，林夏准备去开会。经过秘书处时，他听到新来的秘书正在打电话："对不起，林总今天的行程已经排满了，您看下周......"
林夏停下脚步。他记得这个声音，是大学同学张明。当年他们一起创业，后来公司破产，张明回了老家。没想到现在居然来应聘自己的秘书。
"让他进来吧。"林夏说。
秘书愣了一下，连忙点头。五分钟后，张明站在了林夏面前。他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两鬓已经斑白。
"林总......"张明搓着手，局促不安。
林夏打量着眼前的老同学，突然笑了："老张，还记得当年你说过的话吗？你说我这人太善良，不适合做生意。"
张明的脸涨得通红。
"你说得对，"林夏站起身，走到窗前，"所以我变了。"
他转过身，看着张明："你的简历我看了，不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不过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保洁的职位，月薪三千，干不干？"
张明的身体晃了晃，扶住了桌子。林夏看到他的手指关节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凸起。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当年自己站在王总办公室里的样子。
"我......"张明张了张嘴。
"不愿意就算了，"林夏按下了内线电话，"小陈，送客。"
看着张明踉跄离去的背影，林夏突然感到一阵烦躁。他松了松领带，走到洗手间。镜子里的男人依旧英俊，但眼神却让他感到陌生。
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着脸颊。抬起头时，他仿佛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镜中人问道。
林夏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墙上。他使劲眨了眨眼，镜子里只有自己苍白的脸。
那天晚上，林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大学时代。张明拍着他的肩膀说："林夏，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醒来时，枕头上湿了一片。
第二天，林夏早早来到公司。他走到保洁阿姨面前，微笑着说："早上好。"
阿姨愣住了，随即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林总早。"
林夏走进电梯，按下了38层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关上，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也许，还不算太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