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起柳树,我们脑海一般都会闪现“万条垂下绿丝绦”形象,这是垂柳柔美的姿态,在城市公园的湖边很容易邂逅到。但垂柳只是柳树品种中的一种,有的品种柳树并没有柔软下垂的枝条,相反枝条还向上攀升。我的故乡有一种柳树——旱柳,就是这样的,以至于我在接触关于柳树的诗文时显得陌生。
这棵旱柳静静地矗立在涝池岸边,有十来米高,一腰那么粗,顶端枝叶如伞状散开,投影可以覆盖近百十平米地面。微风轻轻晃动着它的枝叶,虽不婀娜,却也别有一番风味。黄昏时分,喜鹊三三两两追逐穿梭其间,时隐时现,好不快活。偶尔传来几声鹊鸣,迎合着柳树下涝池里的蛙声和老牛的哞叫,组合出美妙的乡间交响曲,顺着堤岸的雪草爬到每家农人的梦中,蓝天渐暗,白云悠悠。
一会儿月亮缓缓抬起它皎白的面容,如纱如雾的月光洒落下来,笼罩着这颗柳树,也笼罩着这片乡土的宁静。树下的水面光点斑驳,一轮半月倒映其中,水天互映着,美轮美奂。不远处麦垛的暗影如小山一样蜷卧着凝望夜空,旁边抽着旱烟的老人在小憩,这时传来几声犬吠,不知是哪位在外的远人归来。柳树默然,静静地守望着这一切,不知春秋。
旱柳在夏日更显得郁郁葱葱,一群孩子会集合在一起,善爬树的上去折数根柳条,每人分一小节,用手指轻轻扭动,让树皮和木质部分分离,然后抽出木质部分,树皮成管状,用小刀截取完好的一段,把一头轻轻刮两下,一个哨子就做成了,接着乡村的柳哨声此起彼伏,惊得树上的鸟不断鸣叫,翩飞。
柳树不只可以给小孩提供玩具,在我们这边的葬礼上,它也是不可或缺的。老人去世后,他的子孙们披麻戴孝的同时,要拉着用白纸带缠绕柳枝做的一米左右的“柳棍”哀杖,行礼哀伤缅怀。这种仪式传承千年,是根植于农耕文明祖先崇拜文化的一种形式,一代又一代,被见证和传承,在历史的长河中历久弥香,仿佛刻入灵魂的印记,方言一般独特地存在着。
文明注定会取代落后,无论你怎么缅怀过去的淳朴,人们奔赴繁华和富足的脚步不会停下。半空荡的乡村有些落寞,落寞得让人心疼,还没有认清田里每一种杂草的名字,却已经慢慢远离了乡村,大叔大婶们都成了爷爷奶奶了,深深的皱纹里藏着对远方孩子的思念。涝池干涸,柳树不在,喜鹊的后代们也在其他地方落了家。淡了炊烟,远了哨声,没了黄昏中拉家常的欢笑,一切剪影般消失在黑暗中了。
柳树站过的地方,野草成片,月光依旧,只是有些孤单和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