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你妈走了吗?”
9月的一天上午,燕子出门买东西,开车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她母亲的朋友郭姨打来的,接听第一句话就是这句“你妈走了吗?”
燕子听到郭姨这么问,先是一愣,然后强作镇定地说了一句“没有”。挂掉电话后匆忙靠边停下车,接着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
她的母亲去年年底查出癌症晚期,当时医生断言生命只剩三个月时间。现在八个月过去了,母亲还活着,但是身体越来越虚弱,谁都明白她母亲剩不下多少日子了。
路两旁的树叶青翠,树枝在阳光下随风飘动。燕子一边哭一边看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和形形色色的人。这世间有那么多健康的人,为什么只有善良的母亲不能拥有健康。
她想不明白年仅50岁的母亲,辛苦一辈子,为什么偏偏在可以享福的年纪得这样要命的病。
不知道在路边哭了多久,想到家中的母亲,燕子还是擦干眼泪回家。
燕子的家在农村,一个大院子里种着满院的菜。初秋是收获的季节,院子里的各种菜纷纷结果。
燕子穿过院子进屋去看母亲,藤上的叶子一片接一片,阳光从叶子间的缝隙照进来。看着这满院的果实和阳光下的绿叶,燕子心里忍不住想:这么好的家,如果母亲健康常在该有多好。
进屋前,她整理好心情,再确认一下脸上是否有泪痕。一切准备妥当后,她舒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妈,我回来了。”她母亲盘坐在床上看书,听到她的声音就把书收起来,笑盈盈地看着她。看到她的衣服领子不整齐,就帮她整理了一下,接着又把衣服的拉锁往上拉了一下。
燕子的母亲看起来很虚弱,慢慢地做这些事。这样的场景好温馨,可是她的心里有一种声音挥之不去:母亲还能陪我多久,以后的日子还有母亲为我整理衣领吗?耳边又想起郭姨那句话”你妈走了吗”。她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但始终没有留下来。
她怕母亲看到她的红眼圈难过,就使劲低着头。低下头正好看到母亲交叉着的双脚,这时节气还没过白露,母亲的脚上已经穿上厚袜子了。
她无法想象,到了严冬时节母亲还能穿什么袜子才能保暖御寒。可是话说回来,母亲还能熬到冬天吗?
想到这,燕子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随意找了个借口转过身,抹一把泪又背着母亲说:“妈,到点了,我去做饭。”
白露过去没多久,母亲在睡梦中走了,走得悄无声息。生前不麻烦任何人,死后也不打扰任何人。母亲五十岁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
出殡那天,众多亲人陪燕子姊妹送母亲最后一程,她哭成了泪人。
母亲被抬到车子上再推进锅炉房火化,她远远地看着车子缓缓地移动。她知道车子走到锅炉房门口,锅炉房门一开,母亲的遗体就被火化了,这是母亲和她们的永别。
想到这,她和姐姐一起跪下,隔着几十米给母亲磕了一个头。心中所有的心疼、不舍和不甘,都化作这一跪一拜。
又是一年白露,燕子开着车行走在马路上。路两边的树枝繁叶盛,天上晴空万里。
不知道母亲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像临终前一样怕冷,白露未到已经穿上棉袜。
她始终相信,母亲一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祝福她、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