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箫剑
野外长着一种讨厌的小草，过去我从未意识到它是花。每当它疯长起来，我们回避它，就像回避瘟神。无它，只为它的小花凋谢后会长成带刺的种子，当你走过它的身旁，它会沾满你的衣裙裤腿，让你苦恼不堪。
忽一日，我在朋友圈看到了它。洁净的小茶几上，一个滚荷叶边的宽肚玻璃瓶，注了大半瓶清水，瓶中插着一丛带绿叶的小白花：朴素，安静，清新，淡雅。
我细看时，不由呆了。
竟然是它！我曾恶之如仇的它！
这些野外随处可见的小花啊，我从来没有想过它竟可以如此美丽。就在前些时，我到钟楼古村去，走在荒寂的小巷中，它还扎了我的白裙子一堆的刺呢。同伴恼它无礼，再前行时，索性先帮我开路，把它们先踩扁了。
回想这一切，我隐隐生出愧疚来。只因它可恶的刺，我向来只视它为可恶的杂草，从未想过它也是美丽的花，也有绽放的渴望与自由。
今天，我在荒野里觅到了向来备受冷落歧视的它们。怀着喜悦，小心翼翼地绕开刺们，我采回一束小花与几根狗尾巴草，把它们插进了注满清水的蓝玻璃花瓶里。
朋友听我提起刺和花的故事，笑说：“正是善恶、美丑，一切都是具足的。”又说：“它的生存技巧，聪智慧明。”真是智者的箴言啊！确实，也许正因它有一身的刺，才被忽略了美丽，也从而能够无拘无束地绽放在乡间田野垄头吧。
而我不由窘了。面对禅的智慧，我似乎是错的。我的采花，似乎是在伤害它了。
可我又安慰自己：寺庙里尚且供奉鲜花，更何况我这个凡夫俗子呢？况且，鲜花能够为人所欣赏，也算是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吧！
忽记起另一朋友说过：当他活到一定岁数，开始甘于被人利用，坦然且欣然；因为能被利用，正恰好说明自己是有价值的。我与他相识尚浅，而这寥寥数语，用鲁迅的话来形容：便如一声惊雷，震悚了我。甘心被利用，多么高的觉悟，多么难得的智慧啊！闻之如醍醐灌顶。
而我更发现，甘于吃亏的人，上天往往不会亏待他。如果有人郁闷：我也努力付出了，为什么我没有回报？那么，请扪心自问：你是心甘情愿为他人付出，还是怀着利己之心而付出？如果是前者，本就不期望得到回报的你，又怎会抱怨怎会郁闷？如果是后者，这又算什么心甘情愿被利用呢，不过是手段罢了。
古人云: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说的，大约也是同样的道理吧！能如此，心还能被“形役”么？要达到真正的“逍遥”，也不是一件难事了吧！
眼前这束朴素而清新的小花，终会零落，而它带给我的思考，却将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