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休半信半疑,想起在“影林”时曾打开经书查阅,《苦咸经》上诘屈晦涩的文字,根本无从入眼,更别说参习修炼。他道:“纤叶姐姐有所不知,这《苦咸经》上的文字我看不明白。大哥一番好意,我却参阅不了,无福享用。”言毕,右手伸进洗心衣中掏出经书递给纤叶。
“咦!”纤叶手指燃出绿光,打开《苦咸经》细细观望。果见文字艰涩,不易理解。
翻看了几张,纤叶抿嘴笑道:“好巧不巧,几个月前白将军令我研读外族典籍。各族原籍古本,我曾参照本族文字翻译了一些。离将军这部经书,我倒是可以看懂。”
“姐姐当真能翻译此经?”子休惊喜之中夹杂几分怀疑。
纤叶听他语气,似有疑虑,便将经书合上,佯装递还,说道:“公子若是不信,经书还请收好。”
“不,不,不,我绝无此意。既然姐姐可以翻译此经,再好不过。姐姐只管念来,我照做便是。”子休手舞足蹈,异常兴奋。
纤叶微微一笑,重又打开经书,逐字翻译道:“正汝形,汝视,天和将至,摄汝知,一汝度,神将来舍。”
子休收敛心神,闭目呼气,倚靠洞壁盘坐。听她说话,句句入心,兀自说道:“端正形体,集中视念,周遭的自然之气便能体会着啦。收敛心智,集中思忖,精神便能集于一体。”
子休自言自语,暗自点头,对离咸感悟大为赞同。
纤叶又道:“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实知。”
子休眉头微蹙,过了片刻又嘴角含笑,哈哈大笑道:“身形枯骸,或得枯木逢春。心如死灰,偶见星星之火,俱是自然真实的本相。”
纤叶见他小小年纪一派仙师高人的作风,不禁一乐,接着道:“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顺也。”
子休听她念经,觉着虽然身在洞穴,却能感到天地变化的气息。
子休脑中越发清明,不时浮现出枯树生芽、水流涣石、百花盛放、云卷云舒......各色景像。耳内更是万声变化,鸟语虫鸣、百兽嘶吼、雷霆电闪、和风拂柳……
忽地,一道华光突闪,陡然将他头顶罩住。子休双眸瞪张,大声笑道:“秒,秒,秒!天地形体委托于吾,天地存于吾身,吾即天地也。万物能够降生人世乃是天地之气凝积而成。想吾身体之内血流好似江河,形骨如同山峰,毛发恰似林丛,自然万物,一应俱全,不假外求。那青丘散进入了我的脏腑,管它好坏,不需抵触,自然消化。”言毕,身心俱松。
少倾,子休体内血脉喷张,热流涌动,汗滴漫溢,一团白气直冠头顶。紫色绣衣的腰扣登时脱开,无风自舞,露出前胸、两肋裹皮的排骨。
纤叶窥见其身白芒环伺,素色亮点不断在五脏六腑之间跳动,大感惊奇。
纤叶道:“好厉害,公子……公子竟能自行打通筋脉。”
随着白芒闪动,频率加速,子休头颅剧晃,伸展臂膀,平摊双腿。周身白雾渐渐围笼,隐约瞧见胸前几道骨骼逐渐涨大。
白雾越聚越多,将他整个人完全吞没。不多久,岔洞烟雾缭绕,如若仙境。
纤叶虽说亦是修习人,看到此番情景,惊讶无比。她无暇再念《苦咸经》,剥开云雾看向子休。这一看之下,只觉得太过离奇。只见眼前之人浓眉锐眼,黑瞳如炬,鼻如山挺,双唇似月,不再是先前模样。
纤叶上下打量着他,惊得张口结舌,叹道:“公子怎么变了个模样,难道是易形换骨?”
纤叶凝神观望,觉着他瞬间长大了几岁,较之前多了几分英气。
原来,子休按照《苦咸经》的参悟,将三枚青丘散的真力吸收,融于自身骨骼、血液。这般拔苗助长,使得身形巨变。 除了样貌,他的身骨也增大许多:曾经凹塌的胸脯变得健硕,平摊的双肩、后背变得厚重、雄浑,四肢明显修长。原先穿着宽大的洗心衣紧贴着皮肉,白嫩的脚趾已呲出草鞋。整体望去,身型美健,骨骼清奇。
子休笑道:“可是变得更加英俊了?适才只觉身在熔炉之中,忽冷忽热的。先是飓风吹过,将我皮肤、毛发吹落;随即弱水灌肠将肺腑洗涤;后又烈火焚身将骨骼、筋脉炼化;再有黄土堆砌,似有神人按、推、揉、捏,为我再造身躯;最后伴随一道雷霆加身,如锤凿斧砸,雕塑形体。”
他说的神乎其神,言语间连嗓音都变得粗矿。
子休眼神锐利望着纤叶,感慨道:“千锤百炼,水深火热。待缓过气息,甘霖飘降,雾气滋润,令人心旷神怡。此刻……此刻只觉得体内正气充盈,精力欲爆,有着用不完的气力。”言毕,站起身来,冲着洞壁挥舞拳头。一拳冲出,白光闪烁,石壁被砸得石片蹦飞,凹出一道数尺长的巨缝。
纤叶犹自不信,昂首看着眼前人,只见他身如小山站立在面前。前几日与他走在一处还一般身高,如今他竟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颅。
纤叶不禁感慨,想不到青丘散如此威力,让他片刻之间扩展体型,增生力量。
纤叶心内欢喜,柔声说道:“恭喜公子脱胎换骨,再不是哭鼻子的小邋遢鬼啦。”
子休摇了摇头,神情复杂。他道:“经此一历,方觉重生。即日起,日月星辰仍是,山河草木依旧,我是我,可又不再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