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到浐灞国家湿地公园看景,一大片的彼岸花,引来好多的游客,想起老家后山上那一片彼岸花可真叫一个红。小时候我总听外婆说,这花是“鬼拍手”,邪门得很,夜里会自己发光,勾小孩子的魂儿。我那时信得要命,每次放学路过都得快跑,生怕被那红艳艳的花给扯了去。
长大些后,我倒要看看这花究竟有多邪门。有个秋天的傍晚,我特意蹲在那片彼岸花旁边,等到日头西沉。你猜怎么着?花就是花,安安静静地开着,既不发光,也不招手。倒是蚊子咬了我好几个包。
村里老王头说,这花是死人魂魄变的。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你看它没叶子陪吧?孤零零一根杆子顶着朵红花,不就是无依无靠的游魂么?”我仔细瞅了瞅,还真是,光秃秃的花茎从土里钻出来,见花不见叶,见叶不见花,永远凑不到一块儿。
但我查过资料,人家学名叫石蒜,就是一种普通的球根植物。花和叶不同时出现,是因为它的生长习性就这样——先开花,花谢了才长叶子,简单得很。
去年秋天,我带城里来的朋友去看彼岸花。那家伙激动得不得了,架起长枪短炮拍个不停,嘴里念叨着“曼珠沙华”、“黄泉之花”什么的。我蹲在一旁啃煎饼,看他那副模样直想笑。
“你说,”朋友突然问我,“这花真的通往另一个世界吗?”
我嚼着煎饼含糊道:“通不通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但通往后山菜地是肯定的。你看花丛后面就是老王头的萝卜地。”
太阳渐渐西沉,奇妙的事发生了。夕阳余晖给那些花瓣镀了层金边,风一吹,整片花海真的像是在发光摇曳。那一刻,我忽然有点理解那些传说了——美得不像人间物的东西,人们总爱给它编些神神鬼鬼的故事。
其实哪儿来那么多幽灵鬼怪呢?不过是人把自己对生死的好奇与恐惧,都寄托在这红得过分的花朵上了。它越是开得妖艳,越让人想起生命的热烈与短暂。
天黑透前,我掐了一朵彼岸花别在朋友衣兜上:“送你了,黄泉路上的纪念品。”
他吓得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把花抖落在地。我哈哈大笑,看来外婆的故事还真能唬人,连城里来的文化人也吃这一套。
回去的路上,朋友突然说:“其实我知道这花没毒,就是觉得…太漂亮了,漂亮得有点不祥。”
我踢开路上的小石子,心想:人可真有意思,明明是自己心里有鬼,偏要怪花长得太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