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

幽骨坐在他身边,语气温柔着说道:“你头部受了重伤,昏迷了好久,现在你醒了,我真是太高兴了。”幽骨的眼眸潮湿着一层雾气,接着道:“我是你的哥哥,咱们俩是亲兄弟,我叫幽谷,你叫幽渊。”

“哥哥,你是我的哥哥?”楼飞羽绞尽脑汁地去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换来的是头部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他不由地双手抱住头,他的记忆里空空如也。

幽骨抱住他,并语气温和地安抚道:“好了,别再想了。想不起来又能怎样,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听话,好好睡一觉,头就不会痛了。”

“来,喝了它,梅子汤安神开胃。”幽骨舀起一勺凑近楼飞羽的嘴唇。

楼飞羽身体微微一颤,对于幽骨的亲昵动作,他感觉有些尴尬,轻轻地斜了下肩躲开了幽骨的怀抱。

“咳咳,”幽骨吁了口气道:“等你好了,我想咱们还是回到灵山的好,那里钟灵神秀对修行有帮助。”

“好,一切听你的。”幽骨终于等到了楼飞羽的答复,他心花绽放,然后站起身满意地走出了房间。

一间密室里,幽骨双手捧着一只木匣,凉凉的触感是他喜欢的感觉,他像是私语般对着木匣道:“好好的在里面呆着,不到你出来的时候你就静待时日的好。”

日子在快乐的时候总是过得快一些。楼飞羽的身体恢复地很快,不到两日他就可以行动如常,除了记不起来所有的记忆,他和一个正常人没有两样。

飞鹞在桑耶镇等了楼飞羽好久,差点被酒铺的伙计卖给屠户赚钱。它踮着脚尖半飞半撞地逃离了酒肆后院,再也没有能够藏身的地方。

街上的行人向它投来诧异的目光。

“哎,你看,一只大鹅!”有人惊叫。

“那哪是鹅,你见过嘴巴这么尖的鹅吗?”

“那这是什么,你看,它好像能听懂话似的,它在向你眨眼睛……”人群开始混乱,有大胆一些的,伸手欲拦住它的去路,竟然有人在薅它的羽毛!

飞鹞发怒地去叨开薅它羽毛的手,然后极力地躲避着人群。”

“它生气了!”

“就是啊,谁让你手贱,薅它的毛。”

人群中传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飞鹞低着头冲开人群,一个飞身冲向半空。

“哎呀,妖怪呀!”人们尖叫道。

飞鹞跑进了一个肮脏又潮湿的洞穴躲了起来,它心里害怕极了,怕被主人遗弃,也怕人类伤害自己。

“主人,你在哪里?”夜晚,飞鹞看着月亮在心底呼唤楼飞羽。失去主人的飞鹞仿佛被遗弃的幼鸟无助又彷徨。

幽骨推开一扇浑圆的大门,楼飞羽从他身后看向里面,是一条黑洞洞的隧道。

“小羽,你跟在我身后,我们一起穿越这条隧道,走到尽头是一处别开洞天的所在。”幽骨拉住楼飞羽的一只手,转过身用微笑而充满鼓励的目光看着他。

楼飞羽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我跟你走,那里真有能使我恢复记忆的丹药吗?”

“相信我,小羽。”两人一起走向隧道深处。

楼飞羽背着的包裹里面放着那只木匣,他感到越往深处走自己背上的包裹变得异常沉重,直到他浑身无力地靠在墙上。

“我不走了,背上的木匣怎么越来越重,把我的肩膀快压垮了。”楼飞羽拒绝前行,靠着墙壁喘着粗气。

幽骨这次竟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楼飞羽哪里知道幽骨让他背上的木匣是多么的重要,在那里面装着的正是乌格寺里镇压的邪祟—万魔之王波旬的灵珠,只因这颗灵珠被藏,波旬无法显现真身,这才避免了人类的一场浩劫。

而如今,这颗灵珠被鬼王幽骨掌控,他究竟想干什么?除了他自己无人得知。

“小羽,你想救人吗?”幽骨背对着他问道。

“你什么意思?”楼飞羽站直了身子。

“现在天地一片混乱不堪,不止人间哀嚎遍野,上通天地的神灵也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制,只因为神宗南珈的灵力正用于困锁魔王波旬的肉身,正邪交战,生灵失去了南珈神宗的庇护,才使生灵凋敝。”

楼飞羽认真地听着,刚刚弯曲的脊背渐渐伸直了,这时肩上的木匣也不显得那么重了。

“既然你知道百姓此刻正遭受苦难,你有没有解救的良策?”楼飞羽正说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到石壁的棱角处停了下来,他的手垂在胯间,手指上闪现出缕缕银光。

幽骨终于转过身来,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楼飞羽,在他们走过的地方,那里用黑石盖起来隧道顶部,林立着尖尖的发着光的石块,狭长的通道怪石嶙峋,刚才也不知道怎么走过来的。

“小羽,不要怀疑,你只要跟着我,我必定保你安然无恙。”

“可是,我要的是大家都安然无恙!”话音未落,突然间楼飞羽左手向后微扬,脚下生风,转瞬间他的手掌已经摁在幽骨的巨阙穴处,三根手指长的银针齐刷刷地扎进幽骨的皮肉里。

外界阴沉的天光降落,诡异月轮竟与太阳同时出现在苍穹,“吾身已死,吾魂与你同在……”

震耳欲聋的回响回荡在隧洞里,幽骨的身体在他面前渐渐虚空,幽幽的蓝光包围在他的周身,他的脸也渐渐虚空,却道:“死亡不会消失,生灵只会干枯,你,辜负了我的真心,未来将以百倍的代价偿还……”话音已落,幽骨也消失无踪,空气中仅遗留下点点微弱的蓝色星光。

楼飞羽滞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空空的手掌还保留着刚才握着银针的姿势,手面上有明显的伤痕,他的眼眸仿佛石化般注视着刚才幽骨消失的地方。

绝情,冷血,背刺等等不得见光的手段,就在这短短的几日间全部用在幽骨的身上,楼飞羽没有愧悔吗?当然有,幽骨就算害尽天下人,却唯独对自己钟情不二,也正是他那唯有的一份真心将他自己打进万丈深渊。

而他对得起天下人,却唯独对不起幽骨。

他没有失忆,幽骨的蛊毒对付百毒不侵的楼飞羽是没有作用的,他本身就是一个蛊体。他骗了他,他记得曾经发生过的所有事。

半日工夫,楼飞羽走出了隧洞,他抬头看见日月同现的天空叹了口气,然后使劲拉了拉背上的包裹,确定木匣完好无损,立即脚下生风般疾速飞奔向桑耶镇。

清晨迷蒙的光线中,苗十三的身体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她勒了勒宽面腰封,婉若游龙般的腰枝仿佛发着光般的诱人。她刚来到桑耶镇,目的就是找到楼飞羽,把他抓回自在观,“这个言而无信的混蛋!”苗十三在心底不知骂了他多少遍,却还是一得知到他的消息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桑叶镇,眼巴巴地四处打听他的下落。

她没有对舍卢居下狠手,毕竟还是不想楼飞羽恨她。

苗笛的悠扬音律仿佛一条青色玉蛇穿行于每个听者的耳膜中,苗十三坐在一匹青骢马上,马蹄踢踢踏踏轻步缓行在街镇的石板路上,她低垂的眼眸,只注视着长笛,根本没有看路,只是顺随着马儿一路悠闲地驶过。

不过,她来到桑耶镇还有另一个目的,她翻阅古书发现师父曾经将一张古方藏进古书中,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关于蛊术秘术的密钥,其中有一个秘法与桑耶寺镇寺之宝有关,两者相合正是她破解奇门要术的真法,是她绞尽脑汁,一直想得到的东西。

她牵着马,沿街走到一家酒肆前,她脱下黑色斗篷的风帽,现出她清秀美丽的鹅蛋脸庞,抬手将马缰扔给店小二,露出半寸皓白如雪的手腕,更闻到阵阵幽香,那店小二更是痴在一旁。

苗十三不做理会,走进酒肆,坐在临窗的空座上。

邻桌的三五人正围在一桌热火朝天地谈论着什么事情,其中一个红脸汉子伸着大拇指,声音洪亮都传到苗十三的耳朵里。

“我老大逮着一只怪物,形如大鸵鸟,嘴巴尖尖,还会挥舞着大翅膀飞上天呢。”

“那有什么奇怪,不都是只鸟吗。”有人不信道,说着他大惊小怪。

“你懂什么?鸟怕什么?体型再大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问题是它不是鸟,还能听得懂人话,这算不算稀奇?”红脸汉子得意洋洋道。

“你是不是输钱输疯了,说了胡话。”有人挑衅道。

“呸!”红脸汉子仗着酒劲,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道,“我是不是想挨揍!”

那人不甘示弱地也站了起来,两人怒目而视,剑拔弩张的火气蹭蹭直冒。

众人有佯装劝解的,但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唯恐天下不乱,正好点缀一下死气沉沉的生活。

红脸汉子被那人一把推出去,一个踉跄正好歪在苗十三的桌面上,将那刚倒好的酒盏碰倒了,酒水溅了一桌子。

愠怒的目光在昏暗的酒肆内蹁跹舞动,瞬间器鸣清响,推出红脸汉子的人不知怎地失去了平衡,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再动。

店小二探头探脑地走过去,蹲下身子去看那人,这下才看清楚,原本青白的面皮此刻已变成酱紫色,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咽了下口水,再爬起身哆嗦着手去探那人的鼻息。

气息全无!“死……死啦……”店下二颤抖着说出那句惊人的话。

酒肆内顿时炸了锅,不知谁尖叫了一声,众人连滚带爬地跑向出口。

谁也没有看见究竟是怎么杀人的?

“站住!”苗十三清越的嗓音顿时使得混乱的肆内鸦雀无声,众人保持着出逃的姿势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

酒肆老板吓得嘴唇发抖,恐惧地盯着苗十三的脸。

“他没有死。”苗十三说着,“我只是惩戒一下他,让他知道有女人在的地方不能有打斗。”

“一个时辰后,他就会活过来。”苗十三留下这句话,就手提着包裹上楼去了。

“我的房间是在211?”她停在楼梯上问了一句,没有回头。

“是,是……”店老板忙不迭地应答着。

皓月当空,大块儿乌云悄无声息地遮住了太阳,日月同现的天空顿时暗淡下来。苗十三从暗影处隐出,她警觉地看了看四周,除了马厩里踢踢踏踏啃食了草料的马匹,一个人影有没有。

她悄悄地牵出青骢马,亲昵地磨蹭着马儿的耳朵,道:“青儿,今晚咱们就去会会那只飞鹞,说的神乎其神,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她飞身跃马,捋了捋青骢马头顶的毛发,马儿立刻撒欢似的向前奔去。

巨大的树根后隐藏着一处洞穴,蜿蜒盘曲的枝叶挡住了入口,苗十三离了马儿,拂开枝桠,眼前出现了一道黑漆漆的缝隙。

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嚓—”化着火石,点燃引火苗,黄沌沌的火苗扑簌簌地跳动着。

她弓着身子向里面慢慢走着。片刻后,她止住了脚步,火苗在左右晃动着。

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自认自己也算见过世面,却仍然被眼前的场景惊得长大了嘴巴。

金黄色,眼前一片金灿灿的金黄色。“飞鹞,这,这……”苗十三被眼前的一片金黄色震撼住了,整个洞穴都在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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