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身体里能融入三两酒的人,常常是和同学们或要好的朋友们聚餐时,大家一致要求喝点,来增进彼此之间的友谊。每每是喝点就喝点,稀哗哗地酒水不就是顺坡下肚吗?
嘻嘻!但不能多,只能三两。酒喝到微醺即可,和知己可以口无遮拦道道肚子里的不悦。和朋友可以眯着笑眼,说说平时不能随口说的话。和普通朋友可以笑而不语来聆听别人的高谈阔论,涨涨自己阅历。假如超量有时喝到豪情满怀像大哥,有时喝到温婉低语像小妹,不过因为性子耿直,多数是不像大哥也像三哥。
也许晋北人的耿直和汾酒有关系,汾酒主要原料是高粱、大麦、豌豆等。这些粮食都是粗糙梗米梗麦及硬邦邦的豌豆。酿出来的酒倒在杯子里有淡淡粮食芬芳悄然入鼻。抿一小口醇厚绵柔,清润爽口。但一些辣味夹杂在酒香里,三两酒下肚余味绵长。不口干也不上头,确实是美酒佳酿,但也喝出了晋北大同,北魏后裔子孙的豪爽直率,诚实守信。
但当我看到林老师发的征文启事,大陆公鸡牌崇明老酒是用糯米酿制。不由得感叹自己的孤陋寡闻。不过六十年代煤矿山沟沟出生的女人,没听过没喝过也属于正常,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想品一品崇明老酒的冲动。问了问度娘,度娘说:“这款传统特色美酒,是以糯米为原料,经淋饭后拌药加水精心酿造而成,酒色呈乳白。是“甜白酒”、又似“米酒”、“水酒”。可以想象大陆公鸡牌崇明老酒似糯米糕般丝滑甜润,不由得和上海人及上海话联想到一起,上海人的穿搭精致大方,话语柔润悦耳。可谓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山西的汾酒全国闻名,但是我写的晋北大同美食“拿糕”,也许就如我不知道大陆公鸡牌崇明老酒一般,上海人也不会知道大同的“拿糕是什么东东。”
慢慢细想已经有二十几年没吃过“拿糕”,如今好吃的食物多的数不过来,玉米面排在后面不为过。记事起也就是七十年代,那时矿区粮本供应的粮食玉米面占全部口粮的三分之二,再除去小米豆子及一些杂七杂八的粗粮,少的可怜的一点点白面及黑白面。留着给井下工作的父亲吃,我们几乎每天都吃一顿拿糕。本地人叫搅拿糕,顾名思义拿糕是用来搅的。大同有句老话“买卖在搞,拿糕在搅”,可见拿糕在本地人生活中的占比有多么重要。
母亲搅拿糕的技术相当好,我们小时候母亲每次搅拿糕,我们坐在炕头观望心里总是紧张兮兮。灶台火焰正红,煤矿不缺的是煤。半锅滚烫的开水,咕嘟咕嘟翻滚,母亲倒入一碗玉米面,用两根或三四根筷子,用力地顺时针方向搅动,噼里啪啦滚烫地面糊水四处溅起。手背及胳膊随时都会溅几滴,母亲白皙的皮肤立马泛红甚至起水泡。母亲顾不上疼依然是左手一把一把地继续锅里放入玉米面,右手不停地搅动,直到水和面完全交融在一起。用火盖衬起锅,盖上锅盖小火焖一会儿。母亲把一小勺土豆淀粉用水混合均匀,倒入融合好的面里,倒土豆淀粉水有个讲究,左手端碗用最细最细水流倒入锅里,右手再次顺时针方向搅动几个回合。从新盖住锅盖小火焖一会儿,拿糕就做好了。揭去锅盖,半锅金黄灿灿软硬适中,劲道爽滑的拿糕呈现在眼前,咕咕叫的肚子似乎更饿的难耐。此时小灶锅里母亲已经炖好半锅土豆条菠菜汤。母亲给每个人盛半碗菠菜土豆汤,再给我们碗口铲一块拿糕。汤里点缀少许红辣椒油,土豆炖到软乱起沙,绿油油的菠菜,黄灿灿的拿糕,红红的辣椒油,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拿糕美食勾起味蕾层层涟漪,不由得快速吐吃软糯入味的拿糕。一家人围坐在炕桌边,不时地加菜加拿糕。此时正应了汪曾祺先生的那句“家人围坐,灯火可亲”。饭菜也可亲。如今回味似乎唇舌间馋液萦绕。
后来母亲出去工作,上了初中的我接了母亲搅拿糕的班,我学着母亲的样子搅。唯一不同的是母亲为我制作一双超长的筷子,还有一副套袖,拿筷子的右手戴地白手套。每次搅拿糕首先是武装好自己,才开始端着一碗玉米面,高高地往下滑落,面粉进入锅里,被开水烫疼了,几啦哗啦的叫嚣着,开水里面糊溅起小水珠狂舞。我不管它疼不疼,带着白手套的右手用力搅动。程序和母亲搅拿糕别无二致,搅出来的拿糕也是劲道十足。菜也是学着母亲的手法,要不是菠菜土豆炖的软烂蘸拿糕,要不就是长白菜土豆豆腐炖绵绵蘸拿糕。拿糕拌着菜放进嘴一骨碌就入喉下肚了。有时也会吃一顿玉米面抿面,说白了天天除了玉米面还是玉米面,有时妹妹和哥哥看到拿糕抿面就会抱怨几句,埋怨天天只会做拿糕。有时我和妹妹吵几句,有时候默默地自己生气,心里边委屈极了,寻思我也和你们一样都是孩子啊,努力为你们做饭,还挑三拣四。母亲下班回来,我会告发妹妹,母亲一边假意批评妹妹,一边鼓励安慰我不要计较。
如今每每和母亲聊起拿糕,母亲会说:“我们老俩口前几天还吃了一顿玉米面拿糕,不过现在蘸拿糕的汤料更好了,肉丁炖香菇木耳黄花菜。吃一口拿糕香香糯糯,正适合我们牙齿不好的老人吃。”有时看着走路摇摇晃晃耄耋老人,母亲就像儿时蹒跚学步的样子,心情极为复杂。年轻时母亲搅拿糕的样子在眼前再现,可如今八十三岁母亲搅拿糕的样子我没有看到。但也能想象到,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手忙脚乱地如何搅动筷子,融合那一块儿拿糕呢?父亲母亲老辈人更是怀念那一口口拿糕的韵味。
高中毕业后和二姨哥去大姨家小住,有一天大姨为我们做了莜面拿糕。我还是第一次见搅莜面拿糕的,锅里的水冒大泡的时候,小脚大姨就把莜面一把一把地下锅,右手用力搅动,搅至没有面疙瘩为止。也是小火焖一会儿,等到一团莜面拿糕随着筷子能够转动时,大姨往锅里倒了一股麻油,轻轻转动锅体,麻油浸润了锅面,莜面拿糕在锅里滋滋作响,盖锅焖一会儿,待到一面金黄,大姨颠一下锅拿糕翻面,煎到另一面金黄时,拿糕就出锅了。莜面拿糕是另一种滋味,大姨凉拌了黄瓜水萝卜丝,菜上面铺一层葱花,浇一股热油。满屋子都是余香缭绕,香气扑鼻。再加上莜面拿糕独特的面香,当地土话说的一点不为过“香塌脑子”。小脚大姨一边搅拿糕一边笑着说:“使劲地搅啊搅,把生活中的烦恼都搅进面糊里,日子就顺畅了。这也许是普通劳动人民宣泄情绪的一种方式。我爱大姨,也爱大姨做的莜面拿糕。
那年外面打工的食堂吃拿糕,我和其余两个姐妹搅好拿糕后,员工们陆陆续续过来吃饭。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吃了一碗又去盛,嘴里说:“李姨,再给我盛一块紧急集合。”看我错愕的愣神。他笑嘻嘻地说:“我们老家这边叫搅拿糕就叫紧急集合,您不知道吧!”逗得我不由得开怀一笑。仔细思量可不是吗?把两碗及更多散沙般的玉米面倒在锅里集合起来,变成软乎劲道的拿糕,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年幼年轻时觉得拿糕不怎么好吃,如今到了花甲之年,每每是满腹回味,偶尔吃顿养生的粗粮拿糕,真感觉拿糕堪称大同经典美食的一绝。
集合是一种集体观念的体现,无论是集合人力物力及财力,都是不时之需的根本。是能力也是晋北人民悠长的历史传承和多元的文化融合。
就像大陆公鸡崇明老酒一样,把成千上万斤糯米集合起来,焖在缸里做成香甜可口的“米酒”“水酒”确实不简单也容易。
喜欢崇明老酒和大同的美食拿糕,这些都是我们生活中追求和向往的美食美酒……
不信您们组团集合起来到大同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