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远,是个走南闯北的货郎。那年深秋,我误入一座迷雾笼罩的村落,村口立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写着“纸人村”三个朱砂大字,墨迹早已斑驳,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进村时天已擦黑,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白色灯笼,灯影里飘着些纸扎的小人儿,眉眼用墨笔草草勾勒,风一吹便晃来晃去,仿佛在盯着我瞧。我心里直发毛,想找户人家借宿,却发现整个村子安静得可怕,连狗吠声都没有。
终于在村尾找到一户亮着灯的人家,门虚掩着,我轻叩门板,喊道:“有人吗?路过借宿一晚。”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个面色惨白的老妇人,她佝偻着背,脸上皱纹深如沟壑,眼神浑浊无光,却死死盯着我。
“进来吧。”老妇人声音沙哑,像是砂纸磨过木板。屋内摆满了纸扎的物件,纸马、纸车、纸房子,还有些穿着寿衣的纸人,栩栩如生。我强压下恐惧,问道:“大娘,这村里怎么这么安静?”老妇人没回答,只是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照在她脸上,忽明忽暗,“睡吧,别多问。”
半夜,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睁眼一看,屋里的纸人竟都变了位置,原本靠墙立着的,此刻正围着我的床铺。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纸人空洞的眼眶上,泛着冷幽幽的光。我大气都不敢出,死死盯着它们,生怕一动,这些纸人就会扑上来。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老妇人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喝了吧。”她把粥放在桌上,纸人竟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她。我战战兢兢地端起碗,借着月光,发现粥里漂浮着些黑色的碎屑,像是烧过的纸灰。
“大娘,这……”我话没说完,老妇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喝了,不然你走不出去。”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肉里,我疼得差点叫出声。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像是女人在喊救命,紧接着,全村的白灯笼都开始疯狂摇晃,纸人也跟着扭动起来,发出“哗哗”的声响。
我猛地甩开老妇人的手,冲出门外。村子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烧焦味,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幽蓝的光,隐约能看见人影在晃动。我顺着来时的路拼命跑,却发现怎么也跑不到村口,周围的景色不断重复,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不知跑了多久,我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我抬头一看,是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
“小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才能离开这里?”我抓住救命稻草般问道。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说:“你得找到村长,他有办法。不过,村长住在村头最大的宅子里,那里有很多纸人守着,很危险。”
我咬咬牙,朝着村头走去。果然,一座气派的大宅子出现在眼前,门口站着两排真人高的纸人,手里拿着纸刀纸剑。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突然,纸人齐刷刷地举起武器,向我攻来。我左躲右闪,身上被纸刀划出一道道口子,鲜血直流。
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小女孩突然出现,她手一挥,纸人全都停了下来。“快进去!”她喊道。我冲进宅子,屋内正中间坐着个穿着官服的纸人,头戴乌纱帽,脸上画着威严的表情。
“你就是村长?”我喘着粗气问。纸人缓缓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红光,“你不该来这里。”说完,宅子开始剧烈晃动,四周的墙壁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全是惊恐扭曲的表情。
“这里根本不是村子,而是一片乱葬岗!”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这些纸人都是陪葬品,而你们这些误入的活人,就是他们新的祭品!”我震惊地看着小女孩,她的脸开始融化,露出一张腐烂的面孔,“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终于又有新鲜的灵魂可以享用了!”
千钧一发之际,我想起老妇人给我的那碗粥,慌乱中掏出来泼向纸人村长。奇迹发生了,纸人村长瞬间燃起大火,整个宅子也跟着燃烧起来。我趁机逃出宅子,身后传来无数凄厉的惨叫。
当我终于跑出村子时,天已经亮了。回头望去,哪有什么村子,只有一片荒草丛生的坟地,坟头上插满了烧焦的纸人,在风中摇曳。而我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红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怎么洗也洗不掉。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走那些偏僻的小路,可每到深夜,总能听见隐约的纸人晃动声,还有小女孩阴森的笑声在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