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二闺女的婚事虽说有些崎岖,但她还是如期出嫁了,这也许也应证了人们口中常说的那话,"好事多磨吧",可还没等张三和福华缓缓手,他们唯一的儿子民生却病了,这病来势汹汹,惊得他们措手无策!
民生起先是吃饭没胃口,浑身懒懒的提不上劲,接着浑身皮肤开始发黄,小便也是比之前上了颜色,张三两口子有些心慌,家里唯一的男丁,可不能有啥子病,以后还要娶媳妇,传宗接代的!张三把斜靠在门口大树底下的平车框(平车当时的生活工具车,农用,也拉车去赶大集,走亲访友)拖架到平车轱辘上,把蔫蔫的民生拉去了镇上瞧病!
"肝x,这病不好治,咱镇上也没啥专治这病的药,只能先消消炎,你们…""先给用药治吧,又能上哪里去瞧呢,孩子还没娶媳妇,俺们还都还指望着他呢!"张三强压住自己近乎崩溃的情绪,哀求地看着医生!民生住院了,张三拿光了匣子里所有的钱,又把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拿出去卖了,暂时糊够了民生的住院费用,钱用完以后怎么办,福华那块红洋标布里包着的那几块老钱,也被张三拿出去兜卖,只可惜在那个只能解决温饱问题的年代,没人识得它们的价值,也没有谁还有能力去买那几个不再流通使用的老钱,着急上火的张三把老钱扔进匣子里,啪一声盖上匣盖,一脚把匣子踢进了床底下!
四处借钱,求爷爷告奶奶的日子,让张三和福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民生的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逐渐加重起来,镇上医院的医生已尽了自己能尽的能力,他们也是没了办法,再在医院住下去也是徒劳的,张三用平车拉着民生回了家,民生像只奄奄一息的蚯蚓蜷缩在宽大的平车里,张三哭了,却没有眼泪!
民生来家没几天便开始吐血,家里人都吓坏了,他们都以为民生铁定是活不到娶媳生子了,亲戚朋友过来瞧民生,也是长吁短叹的,村里人也替福华两口子惋惜,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谁知却不能养老送终,福华感到自己的天都快塌了,就在大家都失去所有希望的时候,村里有户人家里来了个串门走亲戚的老人,他听说了民生的病,便给张三讲起个近乎有些怪玄的老人,说这个人或许对民生约病有法子,只是路子有些远,要赶个六七十里才能到!别说这六七十里路,就算有个几百上千里,对张三来说那都不是问题,只要能救民生的命,即便是要拿自己的命去换,他肯定都不带眨眼的!
张三拉着民生带着全家人的希望,见到了那个说话不超过三句的老人,老人只管搭脉,也不搭理一旁絮叨的张三,还时不时瞪张三几眼,吓得张三闭慌忙闭上了嘴巴,老人给民生拿了三大包"草棵子药"(中药,这是张三回去给别人讲得,因为那草药没经过加工,整棵整条的,直接晒干成药)让张三回家去煎煮,给民生喝,病若有好转再来,若没见功,就不要来了,老人也没收张三的钱!张三拿着那些药,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不靠谱,"就这些草棵子,也能行?"
不光是张三不相信,村里知道这事的人也都直摇头,他们都觉得那老人在坑骗人,"他指不定也是没号透症,拿这打发张三的""可是人家又没收钱,死马当活马医吧,万一有用呢!"张三寻思了一番,还是把药煎了,让民生喝了下去,这事说来也邪了门了,民生喝了老人给的药,病情竟然好转了,整个人有了些精神,每天多少也能吃些东西了,张三和福华哭着哭着了又笑了!一年多的时间,张三拉着民生在那条寻找生机的路上来回奔走着,也许是张三忘乎所有一心救子的心感动了神灵,也或许是老人的"草棵子"中药起了功效,在鬼门关走上一圈的民生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民生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中,张三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是时候捋一捋这一年多借的外账了,张三数着匣子里头那一张张按上鲜红手指印的纸条,(村里人还有家里亲戚借给张三钱,本没打算让张三给立个字据啥的,他们也相信张三两口子的为人,只是张三想让他们安心,他自己不识字,还特意找大队会计来写的字据,他按的手印)新的愁云又爬上了额头!
一年多没时间过问生产队里的事,张三生产队队长的职务也早被别人顶替了,自从二丫头出嫁,炒瓜子的活也没人干了,大集上干这生意的人多了,根本挣不到钱,家里的生活就像小鸡寻食一般,挠爪吃爪,基本没有啥剩余的,又哪来的钱去还外债!张三整天耷拉着一张苦瓜脸,见谁都觉得心烦,福华还总爱叨叨"愁管用,我见天坐那愁,得想法子去干,干了才有钱赚""干啥,你说,一无本,二无路的""路是人想出来的""你道是想个出来"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向来对福华言听计从的张三这会也刚了起来!
"反正是欠了,欠多,欠少都是一个样,咱们也赌一回,孩他爹,就看你敢不敢豁出去赌这一回!"福华挎着个草篮子,急速速从外面走进来,顾不上放下篮子,先给张三说了这一堆没头没脑的话,"什么这是,又搁哪招了邪了!""我去割草,听前村几个妇女扯闲篇,说是她们村里人开了供销社,东西可全了,村里人买东西都不要去镇上了,开门那天,镇上干部都来了,公社领导支持干的这事,方便社员的事,是件大好事,咱村现在还没人干,要不咱们试试!"张三听了福华的话先是眼睛里冒出了一些光,然后又暗淡了,"哪有容易的事""在家坐着容易,有人给钱不!"
福华的话张三不是没听进去,他是害怕万一,害怕这外债的窟窿越戳越大,到后来补都没法补!福华介绍过来在本村倒插门的亲侄子大勇,在村东头有两间闲置的土墙屋,那屋子原是大勇媳妇的二叔住的,她那二叔打了一辈子光棍,他死了后,这屋子也没人住,一直空在那里!福华和大勇唠过开供销社的想法,大勇也很是支持,"房子现成的,啥时用,姑你吱个声,俺帮你拾弄"听了大勇这句话,福华心里更有了底气,张三架不住福华三天两头的叨叨,终于下定绝心要在村里开供销社!
张三拿着七拼八凑来的钱,去镇上批发点上了一些货,也在好说话的店老板那赊了一部分东西,允诺说卖了东西再给钱,东西卖出去有回钱,卖不出去还有东西在,老板自是不担心的,张三家的供销社在一掛五十头(五十响)的鞭炮声中开张了,他那木制的匣子也被搁置在柜台里,成了名副其实的钱匣子!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诚信,价格公道,为人实诚,自然上门买东西的人也会多起来,张三生来厚道,福华是有些精明,但也从不做昧着良心的事,"再穷不能坑人,坑来的钱也不会长久!"张三两口子凭心做事,倒也把生意做的越来越好,乡里乡亲的,谁家没个难事,地里庄稼它可不等人,有谁家暂时没钱买农药化肥种子啥的,张三也赊给他们先用着,等有了钱再给,张三也不会记账,但也没谁用了东西赖帐不还的,他们之间靠的就是"信任"这俩字!
匣子里那按过红色指纹的欠单,越来越少了,民生的身体也完全康复,张三那张老阴脸也开始放晴了,大闺女怀胎十月给张三添了个大胖外孙,婆家人把大丫头母子拿为珍宝,这家伙把张三两口子给高兴的,笑的差点把大门牙都都蹦了出去,看着张三家的日子日渐红火,上门给民生提亲的人也多了起来,家里也莫名地多了好些不知来由的亲戚走动,村里老人都说,"人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这人嘛活在世上,总是会审时度势的,但也不乏有那不随波逐流之人,有时只是数量少,而不太容易被人瞧见而已!张三两口子自然是欢喜的,儿女被人高看,自己面上也有光,在村里干这么个营生,算是赌赢了一回!福华竟有些居功自傲起来,这挑拣儿媳妇的架式不次于"宫中选妃",什么莺肥燕瘦,高高矮矮的,全让她用眼筛筛了一遍又一遍,自打民生去了工厂上班,越发看不惯福华的这些做法,"都什么时代了,还有爹娘带着相亲的,现在都时兴自由恋爱了!"福华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一定要给儿子掌好这个眼(帮着找对人,找好的人),以后日子才会顺当过!
福华把亲戚介绍过来那你个会过日子、臀大好生养的刘侠硬塞给了民生,民生赌气呆在厂里不回来,福华找来娘家哥哥给民生施压,民生这婚事才算定了下来,本以为自个相中的儿媳妇日后会乖顺听话,哪成想他们俩人却处成了四目相对,肆露凶光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