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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我正对着电脑屏幕改方案，头都大了。键盘敲得噼啪响，像在弹奏一首焦虑的奏鸣曲。这时，我妈突然推开我办公室的门，怀里抱着我儿子，那小家伙正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拳头。她没说话，直接把孙子递给我旁边的小王——也就是我老公，然后转身就往我那个堆满杂物的储物间走。
我手里的鼠标“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屏幕上的字都跟着晃了几晃。小王抱着娃，一脸懵地跟过去：“妈，您找啥呢？晚饭想吃啥我给您做去。”
我妈背对着我们，正从柜顶往下搬个旧纸箱，灰尘扑簌簌往下掉，有几片还落在她花白的头发上，像落了几片早凋的雪。她头也不回：“没想吃饭，你爸打电话说，老家的那把旧雨伞坏了，让我回去看看能不能修修。”
旧雨伞？我皱起眉。我记得那把伞是我爸年轻时候买的，竹骨纸伞面，早就脆得像秋后的枯叶，轻轻一碰就碎。上次下雨，我爸硬撑着用，结果回来淋得像落汤鸡。我妈天天念叨着要修，可那伞实在老得不行了。
孩子才刚会爬，正努力想从爸爸怀里挣脱，小手朝着奶奶的方向乱抓。我妈的身子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咚”地一声，箱子重重地落在地上，她转过身，眼圈红红的，一把抱过孩子，亲了又亲：“奶奶过两天就回来，给你带山里的野莓吃。”
我放下鼠标，走过去，一眼就看见她刚收拾好的纸箱边，放着半袋没吃完的钙片——那是她最近总说腰酸背痛，我特意给她买的。当时她还推脱“放着吧，等真疼了再吃”，现在倒好，连这都打包了。
“妈，”我拉住她的袖子，袖口还沾着储物间里的灰尘，“一把破伞用得着您跑那么远吗？再说您这钙片才吃了没几粒，回去万一忘了吃咋办？”小王也抱着孩子过来：“是啊妈，孩子白天就粘着您，晚上哭闹都要找您哄。”
我妈把孩子递给我，开始抹眼泪，声音带着点颤：“我知道你们工作忙，我在这儿也帮不上啥忙，上次还把你那个贵重的U盘给弄丢了……”
我这才想起来，上周我放在茶几上的一个重要项目U盘，她收拾房间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沙发缝里，等我发现文件找不到了，急得团团转。她当时也急得不行，翻遍家里都没找到，最后还是物业帮忙撬开沙发才找回来，但里面的文件格式化了几个。我当时只顾着骂自己大意，根本没多怪她，没想到她心里一直记着这事，还觉得自己添了乱。键盘上的某个按键还粘着上次她削苹果时不小心掉进去的苹果皮，当时我就用胶带粘出来了，今天看着却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小王把那个旧纸箱挪开：“妈，您别瞎想，U盘找回来了不就行了。再说那伞确实该换了，等您回来，我带您去挑把新的，带自动开合的那种，多方便。”
我赶紧接话：“对啊妈，您这腰不好，新伞轻，不费劲。再说您做的拿手菜‘红烧肉’，儿子可惦记了。”我转向小王，“今晚就吃红烧肉，我现在就去洗菜！”
孩子好像被我们说得高兴了，在我怀里咯咯笑，小手还想去抓我妈的围裙口袋。我妈看着孩子，脸上的泪珠还没干呢，就忍不住笑了：“那……那伞的事，我再想想办法，等周末你爸来城里，让他带我去买新的。”
我赶紧把那个纸箱推回去，帮她把钙片拿出来放回原处。我妈一边把钙片装进她随身的小布袋，一边说：“其实我也舍不得走，就是怕你们嫌我老糊涂，净添乱。”我握着她的手说：“妈，您在这儿我们才安心呢。”
最后，我妈把那袋钙片又放回了床头柜，说等天再热一点，她腰疼得厉害的时候再吃。厨房里的青菜虽然有点蔫了，但闻着油盐的味道，还是觉得挺踏实的。我知道，这才是家的味道，有点小吵小闹，但暖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