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想与这个时代发生点什么

每一个人,都迫切地想要与所处的时代发生点什么,想要留下印记,而不管自己是不是真正地了解这个时代!

不论是强硬地想要对这个时代耍流氓,还是卑微地乞求时代的垂青,其实都根本不知道这个时代是什么,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将会得到什么!

第一次读《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是在大学的图书馆。

图片发自简书App

和《阿Q正传》类似,这个短篇小说也意在为小人物立传。而在小人物的身上,又几乎可以看见每一个人影子。所以也可以说,这两部小说都是在为一个时代的群体立传。

人世众生,有大人物,有小人物,也有更多算不上“人物”的普通人。如史铁生所说,“人物,既不可单单是人,又不能仅仅是物,得是人物!这很要紧,分开说,前者会遭漠然之面孔,谁不是人呢?后者则要吃耳光。合在一起说效果就好。‘人物’——你这样说谁,凭良心,谁心里也保险不难过。”

而每一个人,不论其地位高低影响大小,都在尝试与这个时代发生点什么,以此与这个时代建立某种连接,获得某种意义上的成就感并且乐此不疲。

阿Q是这样,詹牧师也是这样。

阿Q想要投身革命,最终却反被革命党砍了头;詹牧师想要献身四化,最终却是潦倒终生。“茴”字的八种写法,和詹牧师“声明”、“申请”,终归都是后人的笑谈,被时代碾压而过。

粗鄙浮滑的阿Q,梦想 “我手持钢鞭将你打” ,到处叫嚣革命;谨小慎微的詹牧师,为求迎合,在时代的大潮中不断转变信仰。所有的强自用力,都不过是一场幻觉。不论是强硬地想要对这个时代耍流氓,还是卑微地乞求时代的垂青,其实都根本不知道这个时代是什么,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将会得到什么!

除了被时代的大潮所支配,他们对命运,一无所知!

用尽全力的配合一个时代表演,那么信以为真,最终却是被时代摆布后又被时代遗忘。

我无法想象阿Q、詹牧师所处的时代,也无意将史铁生比作80年代的鲁迅,每一个时代都有其独特的气质,奇怪的是似乎每一个时代都有阿Q、詹牧师的影子来来去去。

每一个人,都想与这个时代发生点什么。

书生之前写过:“人们往往会在记忆中夸大自己所经历的困难或者曾享受的荣光,努力把自己和某件大事建立自以为是的联系,以此来满足自己作为一个盖世英雄的幻想!”

我有一个朋友,在15年那场股市翻腾中,赔的只剩下裤衩了。在准备清仓退出的时候,“为国接盘”的喊声传入他的耳朵,他热血沸腾地把调侃当做了召唤,认为祖国人民币的命运和自己系于一身,然后,就连裤衩都没了。

哈哈哈哈!

詹牧师在那个年代,曾经寒冬时节光着腿在河塘里挖泥,丝毫不顾已经麻木的双腿。“轻伤不下火线”、“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干得更加起劲,然后持续发烧,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

后来詹牧师辞去公职,怕戴上落后的帽子,就天天搬板凳去人多的地方晒太阳,以此强调自己真的有风湿病。有一天太阳特别毒辣,别人都在家里乘凉,詹牧师晒了半天太阳,也没有人来看一眼。于是詹牧师就继续晒太阳,等着别人来看到,来问一句风湿病的问题。然后,他就成功地中暑了!

哈哈哈哈!

想想现在真是幸福呢。

想要和这个时代发生点什么,已经不用自虐到患上风湿病,也不用晒太阳晒到中暑,甚至脑袋再灵光一点,也根本不用把钱投到股市里“为国接盘”。

詹牧师嘛,在挖泥的时候,只要拍照发朋友圈,并配一句“河塘真冷,双腿已经没了知觉,但是轻伤不下火线,继续挖泥!”,就能与那个时代热火朝天了。当然也不用为了风湿病晒太阳晒到中暑,只要每天发一条“风湿病真是缠人!”,再配一幅千篇一律的晒太阳照片,就足以说明时代给他的馈赠了。

而那位没有裤衩的朋友,只要配合时代高喊“为国接盘”,然后回家捂紧自己的钱袋子。同样能够获得与时代一起气喘吁吁的幻觉!

这个时代竟是如此,可以如此廉价地获得献身时代的快感。有人信誓旦旦地高呼各种流言,有人不加思考地尽信所有资讯,即使你拙于表达,也可以在转发中获得自鸣得意的成就感。毕竟支持或者反对,只需要动动手指头而已,不用负任何责任,还能意淫出献身时代的快感。

一个个热点层出不穷供你娱乐谩骂,一个个事件不断披露供你批评愤怒,一个个理论众说纷纭供你争论不休,如果你自以为抱住了某个虚幻的大腿,站在某个莫名其妙的制高点,就会瞬间拥有作为旗手的自诩感,荷尔蒙和肾上腺同时爆表。

哈哈哈哈!

这真是一个热闹的时代。

每一个时代都很热闹。

詹牧师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只要能稍稍与国内外大事有所关联,他便要陶醉,甚至闹到自己也把握不住自己的地步。他给罗马尼亚总统写过贺信,给勃列日涅夫写过抗议信,给撒切尔夫人和加尔铁里总统写过劝告信。以此来体验一种崇高感,或者叫做价值感。

同时,詹牧师还关心国内国际大事,比如林区乱砍滥伐问题、野生动物保护问题、晚婚晚育问题等等,还预言过欧洲是世界战略的重点,并且判断第三次世界大战迫在眉睫,当然,世界大战这个问题是判断失误了。

如果他生在当今,真是如鱼得水了呢!

想给哪个风云人物写信,@一下就可以了嘛!说不定还会被大V@转发呢!

至于想要关注的各种问题,那更是容易的多,层出不穷的各种话题保证满足詹牧师的胃口。只要有网络,谁都可以对世界局势说上两句,七大洲四大洋太空探索所有话题任你挑选评论,并通过点赞和评论来获得无法言说的快感。

小声地说,詹牧师曾经说过“我对不起林副主席”这样的话,也@过江青同志。不过这个问题,我们也不必过于深究,谁还不曾有过风派的立场呢?再说了,詹牧师,哈哈,谁还关心一个小人物说过什么话、@过什么人呢?!

哈哈哈哈!

每一个人,都想和这个时代发生点什么。也非常幸运,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获得和这个时代发生点什么的幻觉。

而其实,有谁关心呢?你那可怜的幻觉!

承认吧,你所能获得的,只是隔着网络,看少数人和这个时代翻云覆雨。而你自己,在这虚假的幻象中,一次次的血脉喷张,不过是被时代支配的表演而已。

你有没有和这个时代发生过什么?

谁TM知道呢?


PS:推荐阅读《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的全文,史铁生的黑色幽默在整篇小说的谋篇布局上更见功力,可以参照《阿Q正传》一起阅读。相比鲁迅先生,虽然史铁生的文字稍显松散随意,但正是在这种看似随意的文笔中,展现了深刻的黑色幽默。所塑造的詹牧师的人物形象,与阿Q这一人物形象一样,具备相当的代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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