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永远的梦

  早自习已经开始,可我还在调试热水器的温度。刚才明明已经到了四十度,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八度,再按,那按键似错乱了一般,数字完全驴头不对马嘴。手指变得软无力,简单按钮也使不上劲,偶尔戳上,乱码似的,烦躁得很。厨屋那儿有个开关,但被一堆草挡的严严实实。我又去了外面,墙上有两个黑色的带有乱闪数字的玩意儿,不知道哪个是我们家的,凑上去看看,还按了按,确定是两块电表。我还对着母亲挥斥几句,满身的戾气和烦躁几乎要溢出梦外。我最终就着水龙头开始冲洗头发,旁边还有一截半人高的砖墙,高高低低的,是那个洗衣水池倒塌后的残留。“不知道谁又惹着她了……”母亲对姐姐说,声音很小,但我听得很清晰,我甚至能想象母亲当时肯定还对姐姐向我努了努嘴。许是凉水一点点浇灭了我的疯狂烦躁,或是学校隐约传来的铃声多少镇静了我。“第二节课也开始了,这样子,肯定又上不成了!”注意力突然就被拉向学校拉到课堂上。“这两节是数学,多少天没认真听过数学课了,也没做过题,好多理论公式都忘了……”又一阵惊惶,“不行,这个假期得补上,从教材看起,把每一个知识点都研究透,再做题加固深究。”

  我醒了。

  又是这样的梦,上学跟上班交织,现在跟过去混杂,人物穿越时空随时切换,但落脚点总是在数学上。也是同样的内容:课没听,知识点糊里糊涂,题没做,简单的公式都忘了,怎么考试?怎么考试?怎么考试? 好多次,梦中的我已经开始安慰焦灼的自己:“你已经上班了,稳妥妥的,不用考试了,数学会不会都无所谓了。”那个梦里的自己也已清醒并感受到了释然和庆幸。但每次醒来的我,一如今天这样:怅然若失,不想说话。此时的我,很想抽支烟,在淡淡苦涩中看那袅袅烟雾腾空,分散,最终消失。

  小学时,教我数学的王老师是一个白净亲善的老先生,他经常给我的作业打双百分,还多次在班里和另一个班表扬展示过我的作业。那时候的我并不觉得自己成绩好,我又黑又瘦又矮,抓石子总是输,跳绳到三级就跳不过去了,跟别人玩把布条绑在树上追跑的游戏很快就被追上……我不敢大声说话,不敢放肆嬉闹,害怕别人不跟我玩,觉得他人看不起自己,我找不到任何一件我能够引以为豪的所在。直到有一天,我在全校大会上被表扬,还穿过黑压压的人群走上台去领回来一张“三好学生”奖状和一个作业本,清楚地记得,那是小学四年级,应该是期末考试,语文79分,数学94分。不知道是我自己感觉还是就是那个年代农村学校的特点:数学好就是成绩好,成绩好了那就什么都好。反正我成了学习好的人,我当小组长,当学习委员,甚至还有人提议我当班长。我得了喜报,还代表学校参加乡里的数学拔尖赛……我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不错的。

    初二下学期,上学期还教我们语文的老师突然改教了数学。这位老师姓余,刚从县师范毕业,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他上课好像不怎么敢看我们,还经常会脸红,成了我们女生在私底下唧唧喳喳地谈论对象。他的语文课我实在没多大印象,但数学课却让瘦削的他立马变得灵动矫健起来。不像以往老师那般照本宣科,他思维敏捷、解题方式多样化,而且对数学似乎有一种天生的痴迷和沉醉,骑车走路好像都在思考着。我还注意到:有人不经意从他身旁经过打一招呼,他都会一愣神,似受到惊扰,非常好玩。感谢这位年轻的余老师,从他身上我感受到数学非凡的魅力。那时候,很多时刻我们真的不是为了考试考学而解题,是为了解题而解题,那种为一道题百思不得其解进而深陷其中,突然一道曙光进来,最终云开雾散霞光万丈的痛快是无法比拟的。中招考试时,我的数学得了满分,必须得感谢余老师。

    高中时,数学课分代数和几何。教代数的是位张姓老师,她性格活泼、爱笑,课堂随意放松。她丈夫姓杨,教我们几何,跟她相反,性格板正、不苟言笑。私下里我们都觉得杨老师更为专业。我的数学尽管还不错,但并不算多优秀,班上有几个聪明又踏实的男同学,他们看起来很社会化,数学学得又好,跟数学老师特别是杨老师的关系处得很哥们。时常看到他们吃罢饭后在水管旁边等刷碗边聊数学题,让我很是羡慕。

    复习班里的一个数学老师让我也印象颇深,他头发黑亮卷曲,瘦削精干,嘴上留了个很浓很可爱的八字胡,有点像《乱世佳人》里白瑞德的瘦版剧照。他数学课精彩且很功利,讲课可谓“刀刀见血”,很适合提分。我当年高考实行标准分,数学成绩高,占很大优势,相当大程度上得益于这位老师。遗憾的是,他姓什么,我都记不得了。

  大学读的是中文系,有点莫名其妙,好在喜欢看书,也不算太阴差阳错。然后上了班,从事的职业跟数学也没多少联系,它似乎从我生活中慢慢消散直至消失。但无意中接触到数学公式我还会停下来饶有兴趣地认认,碰见数学题,也莫名觉得好感,想再动手做做。我偶尔会跟朋友同事说起曾经有过的数学热情,而且很享受别人那种惊诧的眼神。

  什么时候开始做数学的梦,无法说清。我是那种不停反复才会意识到某种情形一直再现的人,当我意识到这个梦成为常态的时候,我已经做过了无数次。我知道,它肯定还会再做下去,成为我人生中常态梦之一。

  小时候,半夜醒来的我们,时常听妈妈讲着相同的梦境:她犯了错,姥爷又拿着鞭竿找她,她到处找躲藏的地,终于发现了一个非常隐秘的洞,钻了进去……数学也成了我永远的梦,我逃不掉,也懒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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