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露水趁着夜色悄悄爬上菜叶尖儿，还没等到晨曦的第一道光，麻皮爹就爬起来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屋门口贴着耳朵听，屋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轻轻推门进去，床上空无一物，心里正疑惑两个大活人去了哪里，迈进屋的脚下一绊，“啊”的一声就摔到地上软软的东西上面，接着，屋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男女混杂的“啊，啊”声，随着这声一起来的，还有街口树上那只会飞的打鸣公鸡的那一嗓子“喔”。
老爹提着裤腰，趿拉着一只鞋再次站到那屋门口时，看到的是地上被女人死死抱住的老娘，还有坐在一旁一脸无辜的儿子，“咦，你们三个坐地上干啥？”他把裤腰赶紧系紧，“入夏了，地上也还是凉的，赶快起来。”他上前要把老太太拽起来，一边的女人又开始大喊，“走开，走开”，还用手朝老爹这里使劲挥打。
三人一对眼，“这是哪路神仙？梦了一夜还没醒呢？”
“嗳，俺说你。”麻皮爹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指着女人：“你是谁？这是俺娘！俺娘！俺娘！不是你娘！”
“是俺娘，是俺娘，你们都是……都是……”她的眼神开始快速闪躲起来，“都是坏人。”然后，她把头转向老娘，缩成一团“娘，咱们走吧？”
“啊……走？”老娘一脸懵，这都是哪跟哪？“丫头，那个那个，你先把俺放开。”
“不要，俺放开，娘就又跑了。”她抓得更紧。
老爹瞬间明白了，这姑娘脑子不清楚，他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头，给老伴使眼色。
老太太坐在地上哭笑不得，这睡了一夜，虽说自己身子还算硬朗，但终归不是年轻时候了，得起来动弹动弹，“俺问你，你叫啥？”她问女人。
“娘，俺是花妮啊，你不认得俺了？你眼睛是不是坏了？”说着，手指头上来就要翻老太太的眼皮。
老太太故作生气，“花妮，俺问你，娘老了，坐地上行不行？”
“不行，娘要坐软的，坐……坐床上，嘿嘿。”她的牙齿白白的。“娘，你为啥坐地上？”
“把俺扶起来吧。”
“嗳，娘，俺扶你。”女人跪在地上，把老太太搀了起来，“娘，坐床上。”她拍拍床沿，“俺给你倒水喝。”她边说着话，边环视四周，瞅见水碗后快走几步，捧了水过来，“娘，你喝。”
老太太算是看明白了，这姑娘把自己当成了亲娘，但分明又是听不明白话的人，还得商量下接下来怎么办才好，低头一想，“花妮，你在屋里好好待着，娘去给你做饭。”
“有坏人，娘，我怕。”
“不用怕，娘在。就在这里不要乱跑啊。”老娘起身，扶着腰站直了抻了抻，迈步出了门。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