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难得的雨,我很喜欢雨天,喜欢雨天的夜,没有喧嚣,只有雨淅淅沥沥着。思绪飘向了远方,飘向了儿时,想起那时的人,那时的山水,那时游荡在天地间的笑声。可是回忆呀!可是回忆里的人已经各自飘零天涯。
他呀!总是会在脑海里反复出现,我们都叫他“表叔”,人不聪明,自己独居在一间非常破败的黑洞洞的土房子里,没有结过婚,也没有了父母。
有一种味道总是萦绕在脑海,是他煮的猪蹄的味道。该怎样来描写这种味道呢?当年我还很小,那是我第一次走进那黑洞洞的泥巴做的房子,屋里只有一盏五瓦的白炽灯,发着微弱的黄色的光芒,以至于我怎么也无法想起屋里全部的陈设,当然也有可能我看见的那几个坛子和那一张床就是全部了。坛子在四川人的家庭里是很普通的,按我们的习俗那几个坛子里应该分别是酸菜、咸菜、豆辨酱。而那猪蹄就是从那几个坛子里的某一个中拿出来的,猪蹄拿出来的时候有一个年级大一点的伙伴说是不是坏了呀!他很肯定的说没有。我并不记得那天的猪蹄是什么味道了!但记忆里总有一股粘腻感,仿佛放置过久的猪蹄已经产生了能拉丝的粘液,把我拉至回忆深处。那黑洞洞的泥巴房子,我至此只进去过一次,但却无数次路过,沿着水渠走进那片竹林,它孤独的立在那里,一年比一年破败……
他并不常在家,农忙季节谁家有活叫他,他就去谁家,干一天活,吃两顿饭,再给二十元钱。劳动力很廉价,但他却始终笑着。我家也经常叫他帮忙,因为很熟悉,他总是不肯收钱,但最后奶奶还是会把钱塞给他,没有谁是容易的,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下去。过年的时候杀了年猪,奶奶会选一些不太好也不太坏的肉送给他,太好的肉舍不得送,还要留给儿女,太坏的送不出手,再买五斤散装的白酒,五斤白酒也最多二十五元钱。
有时候他会很长时间都不出现,但从大人们的口中可以得知他是去别的地方帮人干农活去了,干完一季就带着钱回来了。大家会告诉他要把钱存银行去,不要藏在家里。我从大人们的口中得知,他以前应该是藏了不少钱在那泥巴房子的缝隙里,但最后被什么虫子给咬坏了。我无法猜测那一刻他有多么的难过和绝望,现在我只是回想起来有过这样的故事就眼含泪水……
后来,又过来很久,我上大学去了 。听说他已经不能出去干活赚钱了,大家都让他去养老院,但他不愿意去,他不想去过那样的日子。他住在别人的老房子里,自己种菜,慢慢的过着自己的日子。而后来他又怎样了呢?我不知道,我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回老家了呀!偶尔回去的时间也是很短很短,都还没来得及想起他就又匆匆的离开了,连问一句他怎样了都不曾记起。
只有在遥远的记忆里,有一个人矮矮胖胖的,沿着水渠从远处走来,开口是吐词不清的“吃饭了吗?”还带着憨厚的笑,然后回忆崩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