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主儿的那份遗产
清朝中叶,大名府李家庄有位名叫李怀林的秀才,正准备次日参加乡试。怎料头天夜里,家中突发大火,房屋被烧得一干二净,父亲也不幸葬身火海,只留下他与母亲闫氏相依为命。
李怀林年仅二十,尚未取得功名,却遭此家破人亡的变故。族长发话,让李怀林的堂哥李怀柱收留他们母子。
李怀柱以种地为生,嗜好赌博,家中仅有一女,除了祖上留下的五间房屋,并无太多产业,人丁也不兴旺。他不敢违背族长的吩咐,但又不想平白养活闫氏母子,于是腾出两间杂屋供他们居住,并要求他们走侧门进出,独立生活。
李怀林决心挑起重振家业的重担,遂更加勤奋苦读,期望来年乡试能有所斩获,为日后参加殿试奠定基础。然而,生活的琐碎开销却成了难题,日常所需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需花钱购买。起初,闫氏母子依靠乡亲们的接济,勉强能以清粥野菜度日。但时间一长,接济的人逐渐减少,他们常常陷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困境。
一天夜晚,李怀林对着竹林长声叹息。一阵风拂过,竹林中突然闪现一道白光。李怀林起初以为是自己饥饿导致眼花,定睛细看,竹林深处确实闪烁着白光。他不禁猜测,莫不是萤火虫的巢穴?旋即又想到,有白光的地下或许埋着银子,想到此处,他激动得热泪盈眶。
夜深之后,李怀林手持锄头,提着马口灯,小心翼翼地走进竹林。前行十几步后,他感觉脚下踩到硬物,于是弯腰拨开落叶仔细寻找,竟发现了几枚残破的铜钱,他赶忙捡起。没走几步,又踩到铜钱,尽管此事十分离奇,但他无暇顾及,只管将铜钱收入囊中。
待走到竹林深处,马口灯的油只剩下三分之二。李怀林赶忙抓紧时间挖倒几棵竹子,随后开始挖地。大约挖到一米深时,锄头碰到硬物。他凑近一看,竟是个瓦缸!这瓦缸不小,类似农村用来腌榨菜的大缸,直径约一米。李怀林划开瓦缸上的油纸,闭眼壮着胆子伸手进去摸索,触到硬物后掏出一看,竟是银元宝!他兴奋得双腿发软,见灯油即将耗尽,急忙又掏出二十几个银元宝,随后用土将瓦缸掩埋。
第二天天刚泛起鱼肚白,李怀林匆忙将昨夜挖倒的几根竹子拖出,生怕被堂哥李怀柱一家发现这片“宝地”。清晨,闫氏前往街市,兑换了一个银元宝,购置了油米菜以及香烛纸等杂物后返回。进门时恰好被李怀柱瞧见。闫氏急忙掩饰道:“我把银手镯当了,才买了这些东西。”李怀柱一边听着,一边跟着闫氏来到屋后,看到了那几根竹子。 闫氏说道:“编些洗菜用的篾箩,还有洗衣的竹篮。”李怀柱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唉,谁能想到寄人篱下之际,竟挖到银元宝,李怀林心中又喜又忧。他向母亲闫氏询问该如何是好。闫氏提议:“今晚咱把银元宝都取出来,明日去街上租间房住。你就安心读书备考,也免得在这儿看人脸色。”李怀林思索片刻后回应:“娘,您这想法有些狭隘。那缸银子近期不能再动,咱们依旧保持俭朴生活。哪怕有钱了,也别离开这儿,要守到最后!地下的银子肯定是太爷爷留下的遗产,绝不能让李怀柱这个赌鬼知晓,更不能让他给败光了!”
闫氏听后,觉得儿子所言句句在理。转念又想,或许祖宗埋下的不止这一瓦缸银子呢?反正李怀柱只有一个女儿,自己和儿子就好好生活,等他们两口子离世后,竹林下的宝贝不就全归自己和儿子了嘛!
竹林下的祖先遗产给闫氏母子带来无尽希望,李怀林更是觉得这是祖宗在天之灵庇佑他,期望他重振李家门楣。
李怀柱虽那日对闫氏母子有所怀疑,但始终没发现异样,便不再去后面杂屋了。他白天忙着种地,夜里就去玩“马古”——一种比大小点子的赌局。即便神仙久赌也有输的时候,这天晚上,李怀柱输得只剩一条短裤,甚至还把正值妙龄的女儿输给了一个年老赌徒做小妾。
天亮后,李怀柱的老婆眼睁睁看着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把女儿强行带走,一时想不开,跳入村口的废井寻了短见。
目睹女儿被抢、老婆身亡,李怀柱这才心生悔意,决定卖房也要把女儿救回来。闫氏母子听闻李怀柱要卖房,顿时慌了神。毕竟他们本就寄人篱下,哪有理由阻止人家卖房呢?除非自己拿出银子赎回他女儿。可现在就算有银子,也不敢拿出来用啊。
思索良久,闫氏去一个媒婆家待了一会儿便回来了,脸上的愁容瞬间消散。
李怀柱放出卖房消息后,来看房的人不少。其中有个中年汉子说:“怀柱,我是王员外的管家。王员外想把女儿许配给李怀林,所以打算买下你这房子当女儿的嫁妆。”李怀柱一听,瞪大了眼睛,实在想不明白这王员外为何放着高门大户不攀,却看上一个遭遇火灾的穷秀才。中年汉子表示,让他开个价就行,等赎回女儿后,搬到别处居住便可。
李怀柱开了个高价,把围着看房的人都吓跑了。中年汉子却道:“我们王员外看中李怀林日后会有出息,才想把女儿嫁给他。你这价格是偏高了些,但王员外觉得这房子风水好,还是决定买下来。”
当下,李怀柱收了银子,赎回女儿,搬去别处住了。闫氏母子安稳地成了这房子的主人,没过几日,便把王员外的女儿娶了回来。实际上,买下李怀柱房子 李怀柱简直输红了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尽挑闹心的事儿!李怀林思索片刻,争辩道:“堂哥,当时你那房屋定价颇高,我们都以为这价格涵盖了这片竹林。你瞧瞧咱李家庄,哪家卖房不是连同房前屋后的树木竹林一并售卖?”
李怀柱气得跺脚:“别人是别人,我跟他们可不一样!如今我女儿都输给人家了,正急等着钱去赎人呢!”
就这样,这对堂兄弟起了争执。闫氏和李怀林的夫人王氏听到动静,一同从屋里走了出来。李怀林瞧见王氏,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他拉着王氏进房,将竹林下藏有祖先遗产的秘密告知于她。王氏听闻后,立刻拿出自己陪嫁的银子,说道:“你把这片竹林买下来吧,别再跟他吵了,他这人不讲道理。”
王氏这话,正合李怀林心意。他走出房门,强压着心头怒火,对李怀柱说:“哥,当下赎你女儿才是急事,我这儿有夫人陪嫁的银子,你先拿去用,就当我买下这片竹林了。”
李怀柱一见银子,二话不说揣进怀里便匆匆离去。当天夜里,趁着夜色,李怀林悄悄来到竹林,将缸里的银元宝尽数取走。第二天,他购置了砖瓦,请人围绕竹林砌起一圈院墙。一番连夜探寻,竟挖到了整整四瓦缸银元宝,还有一小坛金元宝!装金元宝的坛子里,有个用油纸紧紧裹着的木匣子,里面放着一封经过油浸泡的遗书,是太爷爷所写:
“李家子孙:这些遗产并非我通过正当劳动获取,全是开赌场所得。因我的赌场,致使许多人倾家荡产。后来,我关闭赌场,散出不少银子接济穷人。年迈之时,我悄悄埋下这些元宝,并种上竹林加以遮掩。我在遗嘱中要求每代儿孙起名需用到‘林’或‘柱’,意在暗示竹林藏有宝物。为引起你们注意,我还在竹林落叶中丢了不少零散铜钱。李家祖上不乏读书人,我期望若有儿孙读书入仕,务必学习竹子的品格:高风亮节、谦逊虚心。同时,这些遗产应用于行善及正当开支,切不可落入赌徒之手。儿孙们务必牢记。公元 1749 年。”
李怀林算了算时间,这些遗产已在地下埋藏 99 年了!而自己,无疑是这笔遗产最合适的继承人,恰似九九归一,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 随后,李怀林宣称从岳父处借得银子,不仅盖起新房,还购置了田产;反观李怀柱,却落魄至沦为叫花子。李怀林得知李怀柱以乞讨为生后,将其接回家里照料,只是不给李怀柱钱财,生怕他重蹈覆辙再去赌博。与此同时,李怀林赎回了李怀柱的女儿,还操办安排,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
不久之后,李怀林中了进士,身着紫袍,成为声名远扬的清官与大善人。一时间,李怀林与堂兄李怀柱截然不同的命运,在十里八乡被传为奇谈。
对此,算命先生评价道:“这便是鸭吃糠、鹅吃谷,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福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