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这是我从我姐那里听来的一个故事。


高二的时候,我姐学校重新分班,之后,我姐与那个女孩分到了一个班级。我姐总是说她的身影一半是给外界事物的,一半是给自己过去的。


那个女孩刚搬到这里时,她就与她班里的一个学霸,住在同一栋楼里。班里的女学霸平日里不爱笑,整天板着一张脸,好像全世界欠她什么似的。可这世界不但没欠她任何东西,反而还让她受到了一个男生的爱慕。那个男生每天早上骑车来接女学霸,先是躲在楼后,带女学霸下楼后,男孩才上前相迎,并且给她递上他在路边买的早餐。这个男孩长得并不出众,更谈不上帅气。可是每时每刻,他的脸上都挂着笑,与那个女学霸截然不同。他的笑仿佛是一根棒棒糖,虽不像其他那样的牛轧糖,棉花糖一般精致,外观精美,但确确实实地甜到了那个女孩的心底里,并且无法自拔。


女孩每天早晨起床收拾完后,便趴在窗台前,望着楼下那两个亲密的人。女学霸捧着英语书,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男生则笑着接过她的书包,放在自行车前筐里,递上早餐,接着便跨上自行车,消失在了那一片清晨的人来人往之中。


女孩费解着,疑惑着一个爱笑的男生,为何会喜欢一个死板的女学霸?是为了抄作业?还是他钟情于那种死板......他再没有心情去猜测种种理由,只是无奈的叹了几口气,把这声喜欢藏进了心里。


她开始在学校里寻觅于他的踪影。每次下课,她都忍不住走出教室,经过隔壁那个班级的门口,只是为了从班门前那里望向一眼爱笑的他;每次中午到学校食堂吃饭,她都要坐离他对面两三个桌子那么远,但是不能再远了的座位,而且视野绝不能受到阻挡,只为看他一身与朋友交谈时的幽默。


每每她听到父母说女学霸学习有多么多么好时,女孩就一脸的不屑:“切,学习好还不是谈恋爱吗?”每每她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她就会想到那个男孩,在她的心里,他的眼睛真的很清澈,眉目真的很秀气,笑起来就会变得弯弯的,两个小酒窝也会渐渐的浮现在脸上......直到再在脑海中搜索不出优美的词语来形容男孩身上所聚集的一身美好,才能踏实的睡下。


那次周末,他来她家楼下,等着那个女学霸一起去逛街。他站在花坛旁吹着口哨,女孩则下楼帮她的母亲挂刚洗好的床单。风很轻,阳光很暖。女孩一边挂着床单,一边从这个床单与那个床单的缝隙之间,望着男孩的身影。正当她窃窃自喜时,一阵不知从哪刮来的风,把她的面庞正好从那些床单之间显现了出来,印入了男孩的眼里。他对她笑了一下,一点也不做作,不暧昧,只是很礼貌的笑一下。女孩对着来自男孩的清纯的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待她想回男孩一个同样礼貌的笑时,男孩已于女学霸手挽手走出了小区的大门口。


女孩望着随风乱舞的床单,一直想着自己的愚蠢与可耻。愚蠢于自己的大脑被男孩的笑短了路,留下了一身不懂礼貌的形象;可耻于自己偷偷摸摸地看着男孩,被那讨厌的风打断了自己的可耻行为。她鼓足了勇气,下一次一定要“正大光明”。


可惜女孩不知下一次,竟是天昏地暗的诀别。


国庆长假,由于女孩生病,整日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所想象的男孩的身影。满屋子刺鼻子的中药味,让女孩终于忍不住泪水在眼中打滚,任它们肆意地流了下来。她多么希望男孩身旁的位置是专属女孩一个人的,而不是那个死板的女学霸。她多么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影子,伴在他左右,却只为衬托他与那个女学霸的幸福。


女孩转头望向窗户,突然发现自己最心爱的窗帘,莫名其妙地被尖锐的东西划破了。女孩心头不经一颤,她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尽管这只是一种猜测,一种心理反应。


窗外,一片阴雨乌云。


那年国庆节,也不再像电视机里所描述的那样风和日丽。


她希望她所猜测的一切,关于男孩的,都不是真的。她有些胆怯了,想急忙赶回学校。


假期结束后,学校里开始沸沸扬扬地流传一个消息。她急忙从窗户那里望向他班级,却发现他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她开始有些喘不上气,问男孩班里同学关于男孩的去向。


“他呀,死了。”


“死了,不可能吧!我现在没时间听你逗我!”


“真的死了。”


女孩眼前有些模糊,不得不扶墙闭上眼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死的……”女孩用仅有的力气吐出了几个字。


“你还不知道啊!就在昨天,那个男生跑到你班那个女学霸家里约会。她爸妈原本都出差了,谁知半路女学霸的爸爸又回来了,说是拿东西。刚一进门,就看见了站在阳台上浇花的那两个人,他俩呀,一边浇花,一边接吻,谁知男孩看见女学霸的爸爸回来后,吓坏了,往后退步时,一点儿也没留神身后,不小心从阳台上摔了下去,当时在救护车奔向医院的途中就死了。听就你班那个女学霸当时也想跳下楼去,幸亏他爸及时拦住了她,否则死的就不止是一个人了……”


女孩当时听完那个男孩班里的同学说完这段话后,竟昏了过去。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了。


女孩休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的学,没有人知道理由,她终日郁郁寡言,整天摆弄着窗帘,看起来跟抑郁症患者没有什么区别。直至心理医生经过了一段长时间的治疗,她才恢复正常,继续去上学。


男孩死的那天,正是女孩大病初愈的头一天。那一天,她正在奶奶家,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新闻里多地强降雨的消息。直至男孩后来死了,家里人也没敢告诉她,怕她今后一起到这件事就不敢独自在家。小区里的工作人员也安排人把男孩的血迹清理掉,省得整个小区里的居民都人心惶惶。


女孩最终是这样劝自己走出来的:她没有任何理由需为男孩的死感到惭愧。她和男孩并有任何交集,并且男孩的死也不值得断送了她接下来的前程。


可是女孩还是放不下那么一丝丝,她放不下那一次与他相遇时他礼貌的笑,放不下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对男孩说过一句话,更放不下她曾是他生命中,他最终还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由她亲手诞生出来的影子。


女孩想,也许我主动了,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但可笑于上天还是注定我要做他身边若隐若现的影子,到头来,人死了,影子却还活着。


她说:“其实,还是当个影子好啊!如果我真成了他身边的人,那天的意外真的发生在了我们两个人的身上,我想我到现在都不会从那阴影中出来。况且我没有理由悲伤,他到死都是亲吻着那个女学霸,而不是我。我不值得因一个逝去的记忆而停下了脚步,我当初就不应该在乎,因为一切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并且,这悲伤也与我无任何联系。”


“但是,我悲伤的是我自己,我傻傻地去为别人当作一个影子,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当初眼前的冲动。最后人去楼空,我这个影子,终究再也没有任何作用,在太阳的照耀下无影无踪。其实,有些事情我们都是知道最后是没有结局的,但自己不是宁愿让自己在那个人的世界里路过。可惜你的路过,人家却不领情,装作不知道,也并不在意,甚至都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你。你该怎么进来,最后就怎么出去。当初的怦然心动无情地置之于狂风暴雨之中,任狂风在身边咆哮,早已失去了当初的温度。没有人管你要死要活,因为在一切明媚美好的事情背后,你只是一个傻的一塌糊涂的影子,最后还是化为乌有,无任何价值与意义。”


她还说:“我在外地时,每每孤身一个人想起这不堪回首的往事时,我总是会乘地铁去机场,在航站楼的某个长椅上找一个空位置坐下,戴上耳机,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我仿佛是那个被与世隔绝的人,别人都在顺着自己的时间轨迹前行着,恨不得跑到它的前头,而我则原逆游不返,在时光差的忽明忽暗间走走停停。隐隐约约听着播音员播报着航班动态,望着大厅里那一直被刷新着的航班时刻表,我总是幻想着此刻下飞机的乘客,有那么一个熟悉的脸庞,眉目如当初那般秀气,嘴角还是上扬当初的角度,不失风度,散发着当初青春年少的气息。我很希望他可以带我回家,一起浇灌哪些名为影子的花朵。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对着地面上每一个匆匆忙忙的影子挥手微笑,正如他对我第一次那样微笑一样。”


“我希望每一个影子,都能化身为天使,一直守护在自己喜欢的那个人的身旁,能够让他懂得你温柔的存在。而不是像我一样,只会做他人无声的影子,此生此世都只配在那段尘封的青春里做一个影子,而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那么多疼爱我,关心我的人。我愿用我的往事,换他人一次觉悟之后的深情低头,来亲吻那每时每刻陪伴在他身边,却从不开口的影子。一次就好。”


你说没人懂你,没人陪你。你错了。你永远只顾着仰头追逐天边最亮的那颗繁星,而忘记了你身后还有那么一个一直等待你亲自牵起她手来,默默无闻的影子。


但愿你今后的余生,可以发现那个不善于主动开口的影子,并且永远的让她站在你的背后,让阳光在照耀着你的同时,也照耀着她对你无声的爱,让她感觉到你对她的留恋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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