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小姐是我的大学闺蜜,性格大大咧咧,天生乐观向上,唯独为了森林先生学会流泪。毕业那天草莓小姐把所有关于森林先生记忆的东西都留给我,说这些再也用不上,也永远不想去回忆。
后来,我们依旧有联系,却始终没有见面。再见面,是她盛装出席的婚礼,而我送的礼物,是回忆。
森林先生比草莓小姐大一届,据森林先生后来的版本,在开学第一天,草莓一个人拖着笨重的行李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傻姑娘,可惜被别人捷足先登献殷勤,为此后悔不已。草莓本来就很活泼,大一上学期混迹于各个社团,交了很多新朋友,其中正好有一位是森林先生的舍友。再后来森林先生用欲擒故纵的招数成功捕获了草莓这只小兔子,并且对森林先生死心塌地,常常跟我们炫耀森林先生的无数优点。
森林先生一直觉得草莓小姐像极了兔子,所以给她搜集了各式各样的兔子玩偶,草莓当时总会说,以后的家里要空出一间房,专门放兔子玩偶,脸上满是向往。分手时,草莓小姐的玩偶大大小小有几十个,最后她还是哭着把他们捐出去了,唯独留下盒子里这条小巧的手机链,也许所有的故事都跟它分不开吧。在这条手机链的旁边,是无数张车票,是他们当年为爱奔波的路程,可这一次谁也赶不上谁了,一不小心在分岔路口分道扬镳。
草莓家在南京,森林家在北京,那一年的寒假是他们第一次分别。森林送草莓到了火车站,草莓撅着嘴说:一定要每天聊天,每天要打电话......森林皱着眉说着嗯。他在人群涌动的车站紧紧抱住草莓,手抚摸着草莓扎手的短发,说:草莓,回家理个发吧。
回家的旅程,是两个人,看着草莓可怜兮兮的模样,森林先生别提多心疼,立刻买了张去南京的火车票,笑嘻嘻地告诉她:我顺路。草莓小姐感动地一塌糊涂,一路上靠在森林先生的肩膀上特别安心。那时候的爱情简单而美好,就是想对你好,时刻陪伴在那个人的身边,喜欢上一个人永远都会觉得配不上她,所以就想对你很好很好,这样才可以给你遮风挡雨。草莓跟我说,就在这趟列车上,她感觉到来自另外一个人毫无保留的温暖,她爱森林先生,就想这样一辈子。年轻的时候一辈子太简单,以至于没有发现生命如此漫长。
我小心翼翼地翻动盒子里的物件,每个东西都能找到它存在的理由,我用手轻轻摩挲,上面的印记在指尖留下疼痛,我又忍不住想起青春里生动的面庞。
他们经常也会吵架,闹别扭,为此,我不知吃了多少顿森林先生请的饭。为了森林先生没有陪她去上晚自习,为了森林先生老是喜欢打游戏忽视她,为了一次旅行,为了一次分歧等等,草莓小姐唯独对他矫情。我找草莓哭诉,你不要再作了,小心森林先生不要你了,看着姐妹儿长了四斤肉的份上不要再闹别扭了。草莓不禁大笑,说,他才不会不要我呢,请你吃饭还不好,下周约吧,一起吃饭啊。捏捏肚子上的赘肉,其实我的内心是拒绝的。
后来,我去了北京实习,大四的时候大家总是忙碌着毕业找工作和毕业论文,联系少了很多。等毕业答辩返校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分手了,毫无预兆,当时我都不敢相信,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看着憔悴的草莓,大家都不敢提。草莓一直保持沉默,也没再提他的名字。一直到快毕业离校,草莓都出奇淡定,我不知是好是坏。四年了,所有的青春记忆里都满是对方的存在,青春好似就这样草草收场。
分别那天,宿舍里又或是整栋楼里就剩下了我和草莓,草莓抱着我嚎啕大哭,说着分别,说着森林先生。她爱的有多深,此刻就有多痛。森林先生决定回了北京,而原本想留在成都的草莓最后回了南京,她一直知道他们从不顺路,可那时就是觉得有了爱情这点都不算距离。可提前一年毕业的森林先生选择面对现实,而兔子姑娘草莓又怯于抛下一切追随未知。
早上收到草莓小姐的短信,她要结婚了,嫁给三个月前相亲的对象,他成熟稳重,比草莓大两岁也很会照顾人。终于,草莓小姐决定嫁给别人。
这时,我才想起,毕业都六年了,我们不再年轻。年轻是岁月里最美好的记忆,而我却留在记忆力不愿出来。
晚上,我去超市买了很多菜,做了一桌菜,虽然在四川待了四年,但还是不习惯吃辣,口味依旧清淡。
他回来了,看着丰盛的晚餐,惊讶地说:“橙子,做这么多菜,今天你升职还是加薪啦?”
我倚靠在厨房门框上,笑了笑,说:“怎么,就不允许我勤劳下了,赶紧吃饭。”
他很捧场,吃了很多菜,尤其夸了今天的糖醋排骨,并且还要求多盛了一碗饭。
我开口:“森林,草莓下个月要结婚了。”
对面的他明显手抖了,然后点点头,继续吃饭。那天吃完饭我没有再提草莓,收拾好厨房,又安静地给他打扫了屋子才离开,他一直没有说话,假装看电视,电视上是无聊透顶的购物频道。走的时候,我没出声,轻轻关上门,也没听见他任何动静。我心如绞痛,不知为何,感觉今天之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后悔了,笨拙我的为什么要说出口。明明,大家都选择忘记。
是啊,我就像个小偷,偷偷陪伴在他身边很多年。
我喜欢他很多年,在大学开学第一天。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就觉得喜欢,像他爱上草莓小姐一样。
我从没奢望过什么,当时去北京只是想着留在这个有他气息的地方,缅怀一下自己偷藏四年的心事,世界很小,一不小心遇上了呢。世界,真的很小,因为他回来了。
简单的陪伴让我觉得满足,让我一个人在这个诺大的城市找到了支撑,每次孤独和困难都靠那一点点奢望熬过来。后来很多年很多次,我都想过放弃,又觉得多一天也好,就这样,不知不觉都过了六年,就连草莓都放弃了,而我,又在期待什么呢?
草莓结婚那天,我把装满记忆的盒子还给她。她痴痴地看着,嗫嚅说:“你还留着呢。”
我点点头,“我怕你舍不得。”她没有接过,告诉我:“橙子,我要结婚了,这些已经与我没有关系,早就放下了。”
顿时感觉手里的盒子沉甸甸,“我知道,可不知怎么了还是把它带来了,它早就没了意义啊。草莓,我好像错了。”
草莓看着我,眼里满是温润,“橙子,你没错。可是橙子,这么多年了,你也放下吧。”一瞬间,眼泪溢满眼眶,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草莓怀里无声地抽噎着。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我去北京的理由。可是草莓,我放不下,也逃脱不了。
那天的草莓特别美丽,从她的眼里我看出了幸福,这就够了。我匆匆地来,匆匆决定第二天就离开,他们都笑我没良心。
第二天早上刚收拾好东西,接到森林先生的电话,我迟疑几秒,立刻接了,这是那天我告诉他草莓要结婚之后的第一个电话。
“橙子,在哪儿呢?”他说。
“准备回北京了,中午的飞机。”我看了看时间,拎了行李准备出门。
“嗯,我在禄口机场,等你一起回北京。”
我一直住在自己搭建的屋子里,执着地不愿离开。我害怕与这个世界一样随波逐流,更加害怕只有自己一个人留在过去。一直以来,大家都走在我的前面,而我寻觅着前人的脚步,小心翼翼地活着,没人看见身后的我,也没人带我走出牢笼,然后自己囚禁很多年。
很多年以后,我一直在后怕,如果当初没有这样的勇气,一切又会是怎样的。
索性,一切还来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