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干、很硬,如同刀子一般。
我用一幅刺绣包住随身的玉佩,轻轻放入常皓手中,连带着给他的,还有我那未来得及交付的心。
常皓……求你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活下去、站起来。
壹
“妾身参见大王。”
我向西凉王行礼,繁复的宫装很沉重,加上路途劳顿,此时我有些吃力。
西凉王纤长的手指轻轻敲着玉座,半晌,他起身上前将我扶起:“公主想必是累了。无妨,不必拘束,在孤这儿就如在家一般。”
他的声音好听,调子却有些奇怪,与荆地之人一点不同,听着很是不适。我压下自己的倦意:“谢大王。”
我是自荆地没落以来,第三个前来和亲的公主。
听闻第一位公主生性懦弱,来这大凉后日日惊惧哭泣,搅得王宫人人不安,颇为不满。后传出消息,公主偶感风寒……
第二位本是烈性女子,初来荆地还算老实,日子一久便妄想窃走西凉王的布阵图,被大王赐死。
“唔,”我将手轻轻放到嬷嬷的腿上,“听嬷嬷话语亲切着,嬷嬷可是荆地人?”
那嬷嬷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笑:“是是,公主真是好……”
“怪不得吾初来,嬷嬷就急着寻从前公主那故事给我安心。嬷嬷莫忧心,吾虽自小在宫中长大,却并不娇气,嬷嬷不必再安慰吾,只需做大王吩咐的事情就好。”我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
面前这老嬷嬷是西凉王叫来服侍我的。说是服侍,一进来便絮絮叨叨曾经和亲公主如何如何。这初见的抖威风,我又何尝听不出来。
和亲公主虽是正妃,却因身份特殊,在这西凉王宫人人皆可侧目。我怎能不知曾经那些公主的恐惧,和想要为荆地出一点力的小心思——
尽管这样的小心思,最终会招来杀身之祸。
“西凉王妃,可仍是荆地之人。”我喃喃道。
贰
上元节,西凉宫中大摆宴席。
席间多是显贵要臣,有些人瞧着我的眼光带着血气和寒意。我努力想避开他们的目光。
此时的我更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不同的是,这已被判了终生监禁的兔子还要穿得光鲜,去讨好那陌生的夫君和敌对的王朝。
“王妃?来,带你见个熟人。”西凉王挥手示意来人走近。
我仓皇抬头。
映入眼中的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衬得他阴沉无比,可那双包含温柔的眼睛又大大削减了他脸上的戾气。他恭敬地俯身:“参见大王、王妃。”
西凉王拍拍我的肩膀:“认得他吗?”
我垂下眼帘。
认得,怎能不认得?常皓曾是荆地的大将军,也是我的准驸马。我曾那样热切地盼着他许我红妆,可他一去战场再未归来。他被俘后,立即传出了叛国的消息。
“……回大王,不认得。”
“哦,”西凉王似乎并不设疑,“这是大凉的将军常皓,与你们荆地渊源颇深。”
我浅笑:“是么?妾身倒是从未听说过。”
我装着随意为西凉王掌茶,袖口轻轻扫过西凉王的手背,一触便收,留下些香气。西凉王眯眼看着我。
“大王许是有些醉了。”我轻轻道。
与常皓的相见让我有些慌神。看那日他在宴席上的位置不低,想必格外得西凉王照拂……
我记得初时他被策反的消息传出来时,我哭着在太后寝宫外跪了一夜求太后救他,可太后仅是托起我的脸来,淡淡摇头。
“人是会变的。”
我手上一抖。
“娘娘?娘娘在绣什么?”身边的婢子忽然出声。
我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愣了一下,随即挂上笑意:“吾瞧着西凉的山色格外好看,便想着绣下,挑个合适的时候给大王送去……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