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灯娘

青石镇的人都记得,自打记事起,镇口老槐树下就总亮着一盏灯。灯是琉璃的,夜里透着暖黄的光,守灯的姑娘叫阿栀,人们都喊她“灯娘”。

没人知道阿栀住在哪,只看见她每天日落时搬着木凳坐在槐树下,把琉璃灯挂在枝桠上,天亮了再收走。有孩子好奇问她灯照什么,阿栀总笑着摸孩子的头:“照等回家的人。”

十年前的冬天,青石镇下了场罕见的大雪,山路全被封了。镇里的货郎老周去山外进货,说好腊月初八回来给女儿带糖人,却连等了三天都没消息。老周的女儿丫丫天天坐在镇口哭,阿栀见了,把琉璃灯的光调得格外亮,整夜没合眼。

第四天清晨,雪小了些,有人看见老周背着货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里走,身上落满了雪,却紧紧护着怀里的糖人。他说夜里在山里迷了路,眼看要冻僵时,远远看见一点暖光,跟着光走,竟真的找到了路。

打那以后,镇里人更信阿栀的灯了。赶夜路的樵夫、晚归的学子,只要看见那盏琉璃灯,心里就踏实。有人想给阿栀送米送布,她都婉拒:“我守灯,不是为了这些。”

直到那年春天,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书生来到镇里。他看见阿栀挂灯,忽然红了眼眶,从怀里掏出半块碎裂的琉璃片——那碎片的纹路,竟和阿栀的琉璃灯一模一样。

书生说,十年前他和未婚妻阿若约定,等他考中功名就回来娶她。阿若怕他夜里赶路迷路,特意做了盏琉璃灯,说要在镇口等他。可他赴考途中遇了劫匪,耽误了归期,等回来时,却听说阿若为了给晚归的老人指路,在山里摔下了坡,再也没回来。

阿栀听着,指尖轻轻抚过琉璃灯,灯身忽然泛起微光。她从袖中取出另一半琉璃片,两片合在一起,正好是一盏完整的灯。“我就是阿若,”她轻声说,“当年魂魄离体,见镇里人夜里赶路难,便守着这盏灯,等一个能把我的牵挂说给你听的人。”

话音落时,晨光正好漫过槐树梢。阿栀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琉璃灯的光也慢慢淡了。书生捧着完整的琉璃灯,泪水落在灯身上,晕开一圈暖光。

后来,青石镇的人还会在夜里看见槐树下有光。那是书生接过了琉璃灯,像当年的阿栀一样,守着每一个等回家的人。人们说,那盏灯里藏着两个牵挂,一个守了十年,一个要守一辈子。

青石镇的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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