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我经历过最漫长的一夜。
手机丢了,身无分文。傍晚时分,一个朋友推着自行车遇见我,说捎我一段。我感激地坐上后座。可不知怎么,七拐八绕的,天色越来越暗,两旁的景物渐渐陌生。等我回过神,朋友和自行车竟像蒸发了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只留我一个人站在完全认不得的岔路口。
心沉了下去。没办法,只能凭着大概的方向徒步往家走。
走了不知多久,竟遇上几个同行的人。我们并不熟识,只是默默地一起往前走。谁料,天毫无预兆地泼下大雨,又急又冷。我们慌慌张张地跑到路边的屋檐下躲避,雨幕茫茫,等雨势稍小,再探出身来,那几个人也不见了踪影。
我独自在湿漉漉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子,浑身冰凉。正感到一种彻骨的孤单,却在一个大路口的拐角,又看见了他们。谁也没多问,只是默默地重新汇合,继续磕磕绊绊地前行。
可我总觉得,只有我走得格外困难。那路崎岖得可怕,一会儿是碎石子遍布的上坡,硌得脚底生疼;一会儿又是陡峭的下坡,得拼命刹住身子才不敢摔倒。有时沿着河边走,能听见哗哗的水声,脚下泥泞不堪。
明明感觉离家近了些,心里计算着,转过这个弯,或者翻过前面那个小土坡,应该就能望见熟悉的灯火了。但那个弯、那个坡,后面总是接着另一段望不到头的路。家像一个被不断推移的终点,怎么走也走不到。
身体越来越沉,腿像灌了铅。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又冷又重。心里堵得难受,那是一种混杂着疲惫、无助和巨大失望的酸楚,几乎要把人压垮。我咬着牙,几乎是拖着自己在移动,每一步都无比艰难。
就在我感觉力气快要耗尽,几乎要瘫倒在路边的时候,清脆的闹铃声猛地刺入这片混沌。
我浑身一颤,倏地睁开眼。
房间里是熟悉的、朦朦胧胧的晨光,窗帘缝隙透进一丝微亮。胸口还残留着梦里的憋闷和悸动,四肢也仿佛真的跋涉了一夜那般酸软无力。
我静静地躺了几秒,听着窗外真实的、细微的清晨声响,才慢慢地、确定地意识到:我正躺在自己柔软干燥的床上。
那一夜的迷途、大雨和望不到头的崎岖,原来只是一场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