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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在平县第四养殖场一中上学时,彼特老师时常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猪可是来自四亿年前的。”
我自然是不信的,四亿年前地球还是无脊椎动物的天堂,哺乳类动物影子都见不着。可学校里的其他猪对其深信不疑,而我虽然清醒,却少了些点拨世猪的自我修养,于是也任着它胡诌。
彼特老师姓潘,是一只猪。有时候它自己叫自己朱庇特,但大部分人暗地里叫它彼特潘。
在养猪场里彼特老师对我最为和气,一是因为我是真正留过洋的猪,而它是假的,假的遇到真的,不免就会胆颤;二是它知道我家里有一本特别厚的《百科全书》,我也该是只有学识的猪,至少在科学方面要比它有涵养得多;三是我母亲是上一届的历史老师,我知道它当时和学生说的还是“猪可是来自两亿年前的”,这一届四亿,下一届就得是八亿、十六亿,再过些许年,免不得要向地球多赊些年岁来充当我们的历史了。
这三点里面它又尤为惧怕最后一个。对于第二点,它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书毕竟是猪写的,凭什么信它写《百科全书》的猪,不信一个叫彼特的猪?这倒也无法反驳,毕竟现在是新时代了,猪猪平等。更何况我们与彼特是熟的,与《百科全书》的作者是生的,就连人吃猪肉也爱吃熟的,这世上又岂有爱生不爱熟的道理?
但第三点却能实实在在地证实它是一个满嘴胡诌没有师德的猪,是一个没有崇高品质、不遵循时代价值观的猪。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如果露馅很可能会影响到它年末的职称评定,这更是了不得的大事。于是他整日对我毕恭毕敬,就差喊我一声兄台了。
老师中,彼特最怕我,我也最喜欢彼特老师。
(2)
这天朱子在讲台上讲国语,我在讲台下发呆。其实我也并不是想发呆,只是闲着没事想与它斗嘴。果不其然,课上到一半,它忽然吼了一句“朱大宝,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我向来不知道国语这门课的意义。我学生物,至少可以学到一颗精子和一颗卵子是怎么变成我这么大一头猪的,这是教我怎么生;学化学可以知道我最后被红烧端上餐桌进入人的胃里时,一身脂肪和蛋白质最后转化成什么物质,这是教我怎么死;学物理,可以知道我如何以最快的方式跑到喂食盆边抢食饲料,这是教我如何更好地活。
唯独国语——这国语不是猪的国语,而是人的国语。试想人要杀我取肉的时候,我跟他晓之以理,来一句“救猪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或者直接骂他“子不教,父之过”,在他耳朵里都是哼哧哼哧乱叫。他一听,心烦意乱,免不得杀我的时候用最钝的刀,教我生不得死不得。所以我思来想去,最后终于弄明白,这国语只能教我出丑。
国语教我出丑,我便要叫朱子出丑。朱子的问题我没有听清,但我站起身,理直气壮地跟它说:“干卿底事?”
朱子听了大怒,说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已渐渐沾染了彼特老师的不良风气。然后叫我到教室外面站着,让这不良风气见见太阳,免得生潮发臭。
阿泽和阿美在课后偷偷笑我,不过我知道它们笑朱子更多,姑且在心里先原谅了它们。
朱子向来看不起彼特老师,常常与我们学生说说它明明是东方猪,却非要取个洋名,是个崇洋媚外、又蠢又坏的猪。对此我深表同意,不过朱子着实没有彼特可爱,这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
(3)
我们的社会分析学家发现,饲养场里猪的寿命日渐提升,从几十年前的六七个月已经稳步增加到五年。人们对猪肉的需求量少了,要么是人的问题,要么是猪的问题,要么是环境的问题。于是它们提出三个假说:
一、猪肉已经可以通过人工制造出来,天然猪肉再也不是市场青睐的常青树。
二、近来猪瘟越来越严重,人们害怕染了猪瘟,于是决定不吃猪。
三、人类的人文情怀进步明显,万物共生和谐发展的理念逐渐深入人心。
第一个假说被它们率先否认。笑话!人工猪肉哪里比不上天然猪肉万分之一?人离不开猪肉,就像地球离不开太阳,树木离不开水流,朱子离不开《中庸》。不管如何,猪肉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肉,为此它们敢用自己的肉做担保。
紧接着第二个假说也被抹杀在纷飞的舆论里,医生们首先出来辟谣,说最近根本找不出一例猪瘟的例子,这假说实在是狗屁言论不堪入耳。更何况人是患不上猪瘟的,最后它们建议社会科学院在胡说八道的时候多学习一下别的方面的知识,以免贻笑大方。
这样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可能,社会学家左找右找,只觉得找不出这假说的破绽。最后它们在这幻想里愈陷愈深,竟相信终有一天不仅猪猪平等,而且要人猪平等,人唤猪时不再“噢——唠唠”,而是要叫“猪兄”“猪哥哥”了。
彼特就是第三个假说的忠实信徒。它甚至不知从哪里的盗版书上面找到了充分的证据,告诉我在外国有一种叫荷兰猪的猪种,人们对待它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女还好。
我告诉它,荷兰猪不是猪,是豚鼠。要举例也应该拿泰国香猪来举例,可惜你彼特不是香猪,你是臭猪。
为此彼特好几天没有理我,也不知道是因为我把它辛辛苦苦找的资料一句话否决了,还是因为我骂它臭猪。不过彼特的可爱处就体现在这,几天后下了历史课,它又偷偷摸摸过来问我:
“荷兰猪真不是猪?”
我说自然,又跟他说荷兰这地界风水不好,尽出怪事。
“有一种豆子叫荷兰豆……”我和它讲了荷兰豆和中国豆的渊源,因为这它又缠了我讲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
(4)
阿泽上历史课的时候把笔记本递给我,我知道这厮从不听历史课。我打开笔记本,果不其然,上面写的是:
“猪来自四亿年前。
“四亿年前,树木丛生,百草丰茂,苍郁的各类植物高可参天。那时大地连成一片,大海也连成一片。海水澄澈而蔚蓝,天色如靛。那时风也可人,湿润的水汽藏在风里,迎面扑来像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气泡水,让猪好不快活。
“那时的猪有翅膀,想去别处看看便纵翅而飞;那时的猪有腮,无聊的时候我们便去海底与沧龙对酌。那时候我们无忧无虑,只会老死而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餐桌上的食物……
“风与风吹过层林,群猪畅游在天地之间,我们是世界的王。”
好像愈相信童话的人就愈不喜欢历史。这件事很奇怪,但又似乎不那么奇怪,毕竟史书从猪被驯服开始,几千年以来记载的都是被烹食的事迹。这着实让人难以从历史里寻出丝毫的关于童趣的幻想来。所以一只猪想写童话,一定得没读过历史,阿泽深知其中厉害,彼特的课是半个字也没入脑。
我正在思考间,彼特走近把笔记本夺了过去,面色阴沉地开始读了起来。我暗道不妙,彼特是历史老师,假定它不喜欢历史,那么它就不应该是历史老师;假定它喜欢历史,那么它一定讨厌童话到死去活来不共戴天。综上所述,彼特讨厌童话,那么阿泽就得遭殃。
果然,下课后彼特把阿泽叫出去谈了半天,我在心里为阿泽哀悼了半天,结果它出来以后告诉我,彼特老师鼓励它继续写下去,真是个好老师。
我着实摸不到头脑。
(5)
说我是一只留洋猪,也准确,也不准确。如果一丝不苟地讨论的话,我只是半只留洋猪。
生长成我的那颗受精卵,精子的那部分来自外国的优质种猪,卵子的那部分来自平县当地的猪中一姐。这精子本来不是独一份,只是运输途中保存不妥当,到了平县只剩几份拥有活性,最后更是只有一颗卵子成功受精。
所以生我的母亲实际上不是我的母亲,我只是借她的子宫小住了几个月。但朱子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句话我听进去了,于是还是决定把它当作母亲来赡养。
我确实不觉得留洋猪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身份,毕竟猪再怎么不同也还是猪,最后还是得变成熟食搬上餐桌,但是我身边的那些同学并不这么想。
它们说我的鬃毛带点金色,看上去就无比尊贵,我说死后做成刷子前先得染色,生前是金色或白色其实没有差别;它们又说我的脑子和它们不同,它们只会之乎者也,我却会很多科学道理,我说猪脑子喜欢吃的人不多,但是喜欢吃的人肯定不会考虑你的猪脑子是什么样子;最后它们终于知道不能跟我聊生前的事,便跟我说,它们死后只能被做成红烧肉,而我却能被做成猪排,我大叫岂有此理,尔等焉知红烧肉比不上猪排耶?
猪分三六九等也就罢了,分类的准则竟然是死后被做成什么菜,这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身边的猪里,唯有阿泽与阿美不把我当做留洋猪,所以我和它们两个是好朋友。阿泽大概是因为心思单纯,想不到这些复杂的事情。而阿美则是有一段时间想泡我,若是承认了我是留洋猪,和它之间不免就有了身份的隔阂,泡成功的概率则大大降低。
(6)
阿美在高二的时候和我决裂了一个月。原因是那段时间学校里传来一个留言,说养殖场的人准备对我们这批猪动手了,首先,他们要把我们一半分为种猪,一半分为肉猪。
我和阿美是同桌,我们的桌子位于一中最中间的班级的最中间,我坐左边,阿美坐右边。上课的时候,我看着我和它之间的三八线暗自思索:一半种猪一半肉猪,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我是肉猪,她做种猪,这样大大不妥,虽说我们猪迟早要死,但死与死是不同的,早死和晚死更是相谬远矣,至少朱大宝决计不愿死于它的黄金年代;要么她做肉猪,我做种猪,这样我虽然吃亏受累,但勉强也还可以接受。
我把这想法告诉了阿美,它气愤于我选择让它去死,又觉得自己是女孩子,当种猪是万万不能接受的。纠结之下,它做不好选择,便只好不睬我。
朱子是读《中庸》的,自我宽慰之道学得炉火纯青。它跟我们说,猪活在世,无非就是“食”“色”二字。虽说肉猪不是食别的,而是被人食,但总归也是食,总不能换了主语宾语就否认这个动词吧?而种猪虽说是强制交配,但涉及到生殖器官,跟“色”是断断撇不了关系。所以养殖场的做法顺应了天道,我们无计可施,只好顺从。
我觉得朱子这说法实在强词夺理,于是我也要跟它强词夺理。
我对它说,人类的基因和猪有百分之八十的基因相同,但猪来自四亿年前,而人类却历史短暂,说不定猪就是人的祖宗哩!
朱子骇然欲绝,在脑海中大骂了三天人类罔顾人伦、背宗忘祖,而这个世界礼崩乐坏,简直是坏到了骨子里。
(7)
社会科学院的专家们商讨来商讨去,竟愈发对人类感恩戴德。现在的我固然觉得能活着便是好事,但当时的我尚且存着一腔热血,只觉得这些专家滑稽得可笑。
人类杀我们、吃我们,就因为杀得晚些、吃得晚些,我们就得感激涕零?这显然不是正常猪应该有的想法,至于我后来明白不正常的是自己,那却是后话了。
母亲叫我别想太多,想太多的猪不得好死。
从小母亲一个把我拉扯大,不喊冤不喊累,着实不容易,所以我一直很听它的话,但这件事我不愿听。
彼特也劝我别做傻事,它向来有投降主义的倾向,这是我早就看出来的。我不明白它一个教历史的,凭什么要对猪的未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件事着实是可笑至极,一直到彼特死后我才明白了一二。
母亲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和外界联系,但是阿泽和阿美经常来看我,母亲却不拦着,它很喜欢我这两个朋友,而且一直盼着阿美能做它的儿媳妇。后来这希望落了空,既是我的遗憾,也是它老人家的遗憾。
最后又是医生们站出来,说隔壁的猪圈有一只得了猪瘟,整个猪圈的猪全部被拉出去烧成灰了。所以人类对猪并不好,或者没好到那种程度,并劝社会科学院的不要乱放狗屁,这件事才算草草了结。
(8)
这一生我做过的错事很多,而让我后悔的事却很少,在这些少而又少的事里,最令我后悔的事还是关于阿泽。
阿泽经常把它写的故事给我和阿美看,阿美很喜欢,我却嗤之以鼻。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既不喜欢历史,也不喜欢童话,后来朱子老师点醒了我,食色性也,我这头猪只喜欢食和色,符合天道,善!
话说回来,虽然我不喜欢童话,但阿泽是我的朋友,我朋友很少,为了朋友说几句违心的奉承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偏生那天我心情着实不好,不愿说违心话,看过阿泽的童话之后,我愈加烦躁,拿起笔给阿泽现场露了一手:
“九千年前,人类开始驯服野猪。自那时起,猪肉文化开始成为人类历史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将五花肉切成大块,用葱姜垫锅底,加上酒、糖、酱油,用水在文火上慢焖,这是东坡肉;锅内放油烧热,放入白糖翻炒,待变成糖色时放入肉块,加水适量,用酱油、精盐、白糖、葱片、姜片、八角、香叶调味,改小火焖1-1.5小时,这是红烧肉。除此之外,猪肉还有多种做法,比如蚂蚁上树、红烧狮子头、蒜泥白肉、鱼香肉丝……”
刚把纸递给阿泽,我立马就生了悔意,然而它已经开始读起来,阿美也不曾见过我写东西,便在旁边跟它一起读。
几分钟后,阿美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拉着阿泽就往外走,我想挽留,话却梗在咽喉处发不出声。
从此以后,阿美再未对我假以辞色。它觉得我写的东西会严重影响阿泽童真的心灵,是对我们之间伟大的革命友谊的背叛。我们就这样愈行愈远,而阿美最后更是嫁给了阿泽。
所幸我写的东西没能影响到阿泽,我着实不如它。在那个作家不管写什么都阴阳怪气,末了加上一句“本文不含有任何政治隐喻”的时代,阿泽这种写童话的着实是令人敬佩的清流。
(9)
彼特老师的结局并不是很好。一节课上,因为课堂活动的需要,彼特老师叫种猪站到左边,肉猪站到右边。这事儿一传出去,被一群别有用心的猪说成是在搞阶级对立。这罪名实在太重,学校第一时间辞退了彼特老师,并宣布学校跟彼特老师的言行并无任何关系,以后会加强对师生的思想教育。
彼特老师似乎也被这罪名压垮,整日龟缩在家里不出去。久而久之不见太阳,它的身体日渐消瘦,于是又有猪站出来说,它这是得了猪瘟。
彼特老师最初还站出来辩驳几句,后来连它自己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猪瘟,它不愿连累别的猪,于是便更加闭门不出,日常的吃食也成了麻烦。
这期间敢于去见彼特老师的只有两头猪,第一头是朱子。它嘴上说着最厌彼特,偏偏到最后自己舍不得。它还说“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学生劝它莫惹麻烦,它回了一句“干卿底事”,想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它不免也占了点我和彼特老师的不良风气。
另一头却是阿泽,它念着彼特老师鼓励它不放弃童话的恩情,每晚都去彼特床头给它念童话故事。后来,阿泽跟我说,彼特老师最喜欢听彼特潘的故事。这与我的猜想相悖,我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暗赞彼特老师是个不落童真的好猪。
而向来和彼特关系亲密的我,被母亲锁在家里一步也没能踏出去,直到老师去世的那一天,我才想办法跑了出去,这也是我难以释怀的遗憾。
彼特老师的一生过得很是糟糕,但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还有两头猪一直陪着它,也算是猪生无憾。
(10)
彼特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惜养殖场却不是它的永无岛。
它的消瘦终究引起了养殖场工作人员的注意,他们先是给它做了个体检,确认它没有猪瘟。然后把它洗干净,搬上了电击台。
朱子在一旁伏地朝工作人员不住叩首,嘴里说着什么“救猪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得饶猪处且饶猪”……那些人一脚踢开朱子,再一次坚定了我的国语无用论。
彼特老师却挣扎也不曾挣扎一下,好像电击前就死了一般。两极板逐渐往中间挤压,随着一个微弱的颤抖,一只平凡猪而伟大的永远离开了我们。
朱子泣不成声。
……
多年以后,我母亲托了学校的关系,让我去一中教历史。我原是头只能看进去闲书的猪,历史课虽说偶尔有听,历史书却实在不曾细看。为了不辜负这一职位,我花了一天一夜把历史书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
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煎煮烹炸’四个字。
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猪’!”
(11)
其实彼特死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大概理解了它。它是一个历史老师,它深知猪的历史全然是由苦痛编织的,这些苦痛使它不敢对未来抱有童话般希望。但它的本性却依旧让它存了几分不切实际的希冀,于是它奋不顾身地去相信了社会科学院的第三种假说。
它没有阿泽那么纯粹,它的世界没有童话,只有自我欺骗的谎言。
可悲吗?可悲。但毫无办法。
我走进教室,学生们站起来向我致意,我见它们雌的站在一起,雄的站在一起,不由大惊,连忙叫它们混杂着站,不要搞性别对立。
然后我开始讲课。
“你们知道吗?咱们猪是来自八亿年前的。”我如是说。
我翻开历史书,书上的历史只记载到四千万年前,猪的苦痛史从彼时开始。
而八亿年前,树木丛生,百草丰茂,苍郁的各类植物高可参天。那时大地连成一片,大海也连成一片。海水澄澈而蔚蓝,天色如靛。那时风也可人,湿润的水汽藏在风里,迎面扑来像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气泡水,让猪好不快活。
那时的猪有翅膀,想去别处看看便纵翅而飞;那时的猪有腮,无聊的时候我们便去海底与沧龙对酌。那时候我们无忧无虑,只会老死而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餐桌上的食物……
风与风吹过层林,群猪畅游在天地之间,我们是世界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