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醺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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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心跳

秋天是死亡的忙碌之美。

地磁风暴是平时的两倍，北极光穿过天空， 留下一道不可知会的哀叹。

雨在淅淅沥沥的下，一滴一滴地顺着树叶的纹路逃离天空。

天空的眼泪让大地狂喜，土地贪婪吮吸，青春枝繁叶茂。

深秋来临，日光失焦，白昼转瞬即逝。

叶子由绿变黄，成为了大树不认识的模样。但仍有树叶不被时间改变，青翠如初。

“都给我进教室来！所有人坐下！”

班主任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外套夹克，右手臂下夹着一叠数学卷子，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勾勾叉叉和醒目的红色数字，让人胆战心惊。班主任眉头紧锁，因为近视而凸出的双眼咄咄逼人地扫射着教室外天台上嬉戏打闹的少男少女们，太阳穴上因怒气渗出一颗弹珠般的汗，汗滴里面是象牙塔的万千世界，排名表，函数图像，历史统计图，显微镜像，元素周期表，字迹缭乱的传话条，装满秘密的草稿纸，泪水和汗水浸湿的成绩单，从另一个时空以比光速还快的速度飞越而来，摩擦，碰撞，重叠，最后缓缓落下，变成学校打铃声的回音，变成记忆里闪现的一幅幅无法重演的画面，变成时间里的一条线，一天 一周 一月 一年，最后变成生命里的一个点，一个实心的黑点，毫不起眼却又包含一切， 那一切我们无法忘怀却也无力挽留。

学生们蜂拥而入。

四十多个人挤在狭小的教室轮流吸入同样的空气，头上泛黄的日光灯给讲台上的老师和手中的卷子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面纱，白柳死死地盯着卷子上刺眼的红色分数，数字的末尾笔画的力道在试卷上戳出了一个毫不起眼却又无法忽略的小洞。透过这个洞，白柳默想，是不是可以看到班主任那两条拧在一起的眉毛和两只失落又气怒的瞳孔？但他一定看不到那堆习题册背后同样悲伤的自己。

白柳握紧了拳头，攥着钢笔的手指冻得发紫，手上骨节发白，那种白不是天使翅膀的白，不是男孩衬衫的白，也不是大理石地板的白，而是一种透着绝望的白。白柳是个要强的女生，从来不愿意让自己生活在别人失望的影子之下。别人对她的失望让她绝望，让她外表故作镇定时内心波澜万分，让她陷入对自己深深的谴责之中。尤其是，在黎予南面前。

滴答，滴答，说来就来的眼泪落在了试卷上，把卷子上红色的叉晕开，变成了像鲜血滴在了卷子上的模样，格外扎眼。白柳急急忙忙地拉开书包，翻找着纸巾，翻来覆去只能找到一包已经过期了的湿巾纸。

唉，上次掉眼泪都是什么时候了，都16岁了居然还动不动就哭，太不争气了。白柳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碎碎念，一边默默地把书包挂回桌子旁边，却看到了一小包未拆过的纸巾正安静地躺在她桌子边的地上。

纸巾被白柳捡了起来，她忍着泪水低着头小声地询问周围的同学，想要寻找纸巾的主人。坐在她前面的莫小仙边涂着润唇膏边摇头，坐在她左右的易代山和徐裴都大呼小叫的说大男人哪里用什么面巾纸，坐在后面的潘光荣正趴在桌子上梦会周公，口水与桌面相会。白柳眼光飞快地掠过潘光荣旁边，看到了那个让她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的，黎予南。他正目不转睛地读着一本英文原著小说，作者是海明威。白柳感到，一阵凉爽的秋风正温柔地拂过。

白柳看得出了神，拿着餐巾纸侧着身子望着黎予南发呆，还没干的眼泪和鼻涕缓缓地流了下来。黎予南似乎感觉到了一道目光，抬起头时不经意地对上了白柳的目光。两个人就这么目目相对，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并没有停止，微风从窗外飞进教室，同学们沙沙作响的笔记声也在继续。

“白柳，坐好了认真听讲，上课不要走神。”

讲台上班主任的声音低沉又瘆人地缓缓传了过来，连同其它同学好奇的目光皆投向白柳。白柳赶紧转过了身，拿起红笔，端坐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卷子，小声的自言自语地嘟囔说，“怎么不叫潘光荣起床啊老班。” 只听斜后方传来黎予南的一声浅笑，白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偷偷转过头去瞄了黎予南一眼，却对上了一双带笑的眼睛，墨黑色的瞳孔闪烁着迷人的光泽，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一瞬间，白柳的世界冻结，一切流光溢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