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教会时,他们人差不都到齐了。
有三四个女教友坐在大厅里闲谈。宽大的厨房里海门在做最后一道菜,肉圆蔬菜汤。雪莉正切番茄,用一把又窄又长的刀,每片番茄尺寸略厚,是可以放在汤里煮一阵而不至于过早烂熟的。她穿得还是我几天前看到那件黄色的外套。
阿杰今天过生日,所以捡最肥大的肉给他。吃饭之前他们照例要说“感谢主赠予我们食物”。我之前没跟他们吃过饭,刚开始要说,他们已经说完了。雪莉坐在我对面。
饭后收拾完桌子,还带着点腥味。放上水果。那晚的主题是“最佳伴侣的选择”。
1,拥有健全的自我形象;
2,能够敞开情感;
3,具备成熟度和责任感;
4,不断追求成长;
5,婚姻伴侣必须有三大共识:人生意向;婚姻观念;沟通方式。
分发讲义时,Rose给了我和雪莉一张。这时雪莉坐在我旁边,Rose坐在我另一侧。Rose是带我来这的邀请人。但是雪莉没有要。她从别处又找了一份讲义。
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最佳伴侣”,我自己没有体会过。或许在遥远的某个时间段,我最珍贵的那几年,我曾经有过“伴侣”。也许我那时并未认真想过,去做一个这样的“伴侣”,我是说,首先把自己变成那5个条目里面尽可能呈现出来的那个人。也许到了我这个年纪,人过中年,离过一次婚后,我已经觉得这些再难企及,也许,我根本连想也没想过。
可是当我遇见雪莉,我觉得我开始走向我该去的轨迹。或许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人在那时,绝对不会去考虑这份讲义上的东西。他只想尽力去接近,在脑中勾画她的形象,即便是不完美的东西,也在思想里偷梁换柱,变成最佳的。
过去的十年,从我那失败的婚姻之后,我再没有参加这么多人的社交活动了。结束一天的工作,我会绕远路回家,有时去些小的家庭饭馆吃晚饭,双休日会一个人去附近的什么地方走走,休息日我不接任何人的电话,平日里因为工作的原因应酬不暇,到了我自己可以掌控的时间,我有种强烈的,想独处的愿望。我的女儿,跟了她的母亲,这倒让我松了一口气,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爱着他们。有时我觉得答案是否定的。许多我没有意识到的事情,让我丧失了再去爱某个人或者事物的兴趣。
组长说完了讲义,我才回过神。下面是唱圣歌。阿杰负责带动。唱完圣歌是灵魂互助及祈福。海门选到了我,走到我前面,大厅里关了灯,我看不清他的脸。他询问我最近有什么事不顺,我沉默了一阵,说“感情”。作为一个之前素未蒙面的人,他可以说是真诚为我向天父祈福。十几个人配成六七组,听不清其他组在说什么。当然,也不知道雪莉跟谁在一组。
Rose前几天结完婚,从云南回到X城,在X城请我们几个颇为相好的朋友吃饭,当天雪莉也来了,她刚辞职,还没有听说她有想回家乡发展的打算。作为Rose的校友,她参加了饭局。几天后,我叫Rose帮我的忙,让我去他们的教会参加周五晚上的活动。可是直到周五当天,我才意识到,我根本没有基督教这方面的信仰。不过当我来到教会,却发现大家都知道我会去。教会来生面孔,总是会提前打招呼的。也许他们也知道我并不是信徒,所以才叫我在祈福之后的最后一个环节“分享会”上不对我作要求。
“分享会”是教友之间的座谈,主要内容是自己经历过的能感觉到天父之恩的事件。有人说钱财失而复得,有人说生意上顺水顺风,有人说旅途中的巧遇知心人并最终成为情侣,雪莉说她家乡的朋友正好给她提供了一份自己非常满意的工作,而且正是她打定主意离开X城时,自己曾想过的那份工作。我后来曾很多次想过,那天晚上我是不是该去,在明知已经于事无补的前提下去那个教会,去仅仅为了能够接近某个人,而这些已经不会对现实发生任何实质性的意义。但我确定这件事会对我产生影响,产生改观。
从教会的公寓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半。Rose开车送雪莉回家,我们互相挥挥手道别。但是这一次的道别没有往日那样沉重。我喜欢周五晚上到处走走,其实时间对我来说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