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邻居的热情,与沙先生的醋意
晚上八点多,邻居打来电话,让我去接沙先生,顺便带回猪头和其他猪肉一类的东西。我轻声告诉孩子我要出门一趟,她点点头,答应会照看好家里的毛孩子们,还把自己房间的门打开,确保有任何动静她都能听到。
夜色沉寂。我将车开到邻居家的车库门口,那里紧闭的车库门内透出一丝昏黄的光。我推开旁边的小门,昏暗中映入眼帘的是那挂着剥了皮的猪,灯光下显得有些触目。四下无人。我稍稍退后,重新开车到邻居家的前门,这时邻居才笑着招呼我进去坐坐。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我也不好拒绝他的热情。我关了火,引擎的声音渐渐消失,随着我的步伐缓缓走入他满是杂物的房子。屋内几乎没有落脚之地,凌乱的摆设间布满了灰尘。沙先生坐在桌旁,眼神迷离,显然是多喝了几杯。若非如此,他向来不屑让邻居来叫我。
邻居见状,笑着问我打算怎么吃这个猪头。这两年他都会把猪头送给我,似乎逐渐形成一种默契。以前他会直接把猪头扔掉。我随口说,用中国的香料煮煮,慢慢卤出味道,再配上一碗大米饭。邻居点头,似懂非懂,像是在默默品味这份异国的味道。
接着他问我,觉得他有什么变化。我端详了一下,见他新蓄了胡子,带着些许斑白的痕迹,岁月悄然在他脸上留下了印记。他其实比我小近十岁,但胡子让他看上去苍老不少。或许是我的直率让我摇头轻轻笑着说:“不好看。”他却笑得自在,说这是他第一次留胡子,还一副颇为得意的模样,弄得我忍俊不禁。
他叹了口气,说每年养一头猪的日子似乎越来越吃力,忽而问我来年是否愿意一起种地。小镇的四季短暂,他的农作总是带着些冒险的挑战。他种的黏玉米曾送了不少给我,在这气候里能有这样的收成,的确令人佩服。只是他话音刚落,沙先生的脸色便阴沉下来,眼里似乎燃着隐隐的火焰——不知是因酒意还是醋意。我只能微笑着转移话题,免得激起一场无谓的纷争。
其实,沙先生一向自信中透着几分不安。他的成长经历,让他有着敏感的情感角落。小时候,他曾被母亲送去给她弟弟抚养,自此与姐姐哥哥疏远,成了孤独的孩子。养父虽不曾亏待他,但每逢醉酒便变得暴躁,常让沙先生和舅妈深夜无处可逃,只能蜷缩在马棚中,忍受冬夜的寒冷。或许正是这段经历,让沙先生的心里多了一丝阴影,也因此对家庭和归属充满了不安。
邻居见我对种地之事兴趣寥寥,便换了话题,邀请我周末去他家学做水果派,还说做好了分我一半。我心中犹豫,做派费时,但想到前几日对面邻居家做的派那股香甜,便也点头应了下来,嘱咐他如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时间不早了,沙先生眼神越发涣散。我起身告别,邻居也随我来到车前,将猪心、猪肝等物一一打包放入后备箱,独留那猪头在车库中。我们转到车库旁,把猪头小心装袋。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车喇叭声,接着是沙先生的喊声回荡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