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键上的告别

AIGC创作

七点十五分,林小棠推开父亲公寓的门时,一股焦糊味立刻钻入鼻腔。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公文包从肩头滑落,砸在硬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厨房里,林教授——这位曾经在维也纳金色大厅举办过独奏会的钢琴家——正对着冒烟的煎锅发呆。锅里的培根已经变成了黑色碳块,油烟警报器却没有响——父亲上周就忘记更换电池了。

"爸!"林小棠关掉炉火,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父亲缓缓转过头,灰白的鬓角被汗水浸湿。他穿着那件林小棠去年送他的深灰色睡袍,左边袖子沾满了咖啡渍,右手还握着一把盐勺。

"棠棠?"他的眼神从茫然逐渐聚焦,"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要去巴黎演出吗?"

林小棠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大理石台面边缘。她三个月前就取消了那场演出,为了带父亲去看新的专科医生。

"演出改期了。"她轻声说,走过去接过父亲手中的锅铲。锅铲柄上还刻着"世界最佳爸爸"——这是她十岁时的父亲节礼物。

父亲皱起眉头,这个表情林小棠太熟悉了——每当她弹错音符时,父亲就会这样皱眉。"胡说,我每天都自己做早餐。你妈妈最喜欢我煎的培根了,她说有家的味道。"

林小棠的喉咙突然发紧。母亲去世已经七年了。

她看着父亲拿起盐罐,将一勺白色颗粒倒进咖啡杯里,动作熟练得仿佛这是他的日常习惯。林小棠没有立即纠正他,而是注视着父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困惑地盯着杯中的液体。

"太咸了..."父亲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爸,那是盐。"林小棠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对小孩子说话。

父亲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咖啡杯在托盘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林小棠能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恐惧——那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无法理解错在哪里的恐惧。这种表情在过去八个月里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我...我只是想..."父亲的声音逐渐变小,最终沉默下来。

林小棠接过杯子,倒掉里面的液体。当她重新冲泡咖啡时,能感觉到父亲的目光追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那种专注的观察就像他曾经看她练琴时一样。只是现在,他不是在寻找她指法上的错误,而是在努力记住一杯咖啡的正确做法。

"今天感觉怎么样?"林小棠将新煮好的咖啡递给父亲,故意让语气轻松。

"很好。"父亲抿了一口,眉头舒展,"就是有点...记不清今天的日期。"

"5月20日,星期三。"

"啊,对。"父亲点点头,但林小棠知道他根本没记住,"你那个学生...叫李明还是李强的...今天不是要来上课吗?"

林小棠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敲击。"爸,我已经不在音乐学院任教了。两年前就辞职了,记得吗?为了专心照顾您。"

父亲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后他放下杯子,走向客厅角落里的那架贝森朵夫钢琴。那是林小棠八岁生日时,父亲用一场慈善演出的全部收入买的。琴身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那是林小棠叛逆期时故意用琴谱架留下的。

父亲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没有按下去。"德彪西的《月光》,"他突然说,"你七岁那年第一次完整弹下来的曲子。"

林小棠惊讶地看着父亲的背影。最近他连早餐吃了什么都记不住,却能清晰地记得二十年前的事。

"那天晚上下暴雨,"父亲继续说,手指在琴键上方悬空移动,仿佛在弹奏无形的音符,"停电了,你坚持要点蜡烛继续练习。弹到中间部分时,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你说那是月亮突然醒来了..."

林小棠的眼眶湿润了。她走到父亲身边,坐下,手指放在琴键上。"是这样吗?"她弹奏起那首曲子的开头几个小节。

父亲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坐下来,肩膀挨着她的肩膀——就像她小时候学琴时那样。当林小棠弹到第三小节时,父亲的手加入了进来。四手联弹,他们的配合完美无缺,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在接下来的十二分钟里,林教授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背挺直了,眼神变得锐利,手指在琴键上飞舞,没有一丝犹豫。他记得每一个音符,每一处踏板变化,甚至那些林小棠自己都忘记的小细节。

但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父亲的眼神又变得涣散起来。他环顾四周,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坐在钢琴前。

"我们...刚才在做什么?"他问。

林小棠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在弹琴,爸。您教我的《月光》。"

"啊,对。"父亲点点头,但林小棠知道他只是在附和。那种空洞的眼神又回来了。

那天晚上,林小棠坐在父亲的书房里,面前摊开着医学资料。阿尔茨海默病中期,海马体萎缩明显,短期记忆严重受损...随着病情发展,患者将逐渐失去语言能力和行动能力...目前尚无有效治疗方法...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主治医生的消息:"林小姐,关于令尊的情况,我建议考虑专业护理机构..."

林小棠放下手机,走到窗前。院子里,父亲正坐在藤椅上,仰头看着夜空。月光洒在他的白发上,让他看起来比六十五岁的实际年龄苍老许多。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常常带她去天文台,教她辨认星座。那时候的父亲无所不知,是她眼中的超人。

现在,这个超人连咖啡里该放糖还是盐都分不清了。

第二天清晨,林小棠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是小区保安,说看见老先生一早就出门了,往音乐学院方向走了。

林小棠的心跳几乎停止。对记忆混乱的父亲来说,独自外出简直危险至极。她抓起外套和手机就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给警察和朋友打电话。

三个小时后,当林小棠几乎要崩溃时,她的手机响了。是音乐学院的老门卫,说有位老先生坚持要进演奏厅,声称今天有他的大师课。

林小棠赶到学院时,看见父亲坐在空荡荡的演奏厅中央,面对着那架他曾经演出过无数次的贝森朵夫钢琴。他正在弹奏《月光》,手法依然精湛,但时不时会停下来,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又继续弹奏。

"爸!"林小棠跑上舞台,声音哽咽。

父亲抬起头,眼神先是迷茫,然后突然变得清晰。"棠棠?"他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柏林演出吗?"

林小棠愣住了。父亲把她当成了五年前的自己。

"我...我提前回来了。"她小心翼翼地回答,走上舞台。

"正好赶上我的大师课。"父亲微笑着说,往旁边挪了挪,示意她坐下,"来,我们一起弹你准备的那首肖邦。"

林小棠坐下来,手指放在琴键上。当他们的四手再次在琴键上舞动时,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在这个时刻,在音乐中,父亲又回到了她熟悉的那个样子——专注、温柔、充满智慧。

曲子结束时,父亲转向她,眼神出奇地清明。"棠棠,"他说,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有时候会忘记事情,对吗?"

林小棠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在象牙琴键上,像小小的月光碎片。"是的,爸。"

父亲点点头,伸手擦去她的眼泪。"但有些事我永远不会忘记,"他轻声说,"比如你第一次弹这首曲子时的样子,比如你十七岁拒绝茱莉亚奖学金时倔强的表情,比如..."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比如你妈妈走的那天,你握着我的手说'还有我'的样子。"

林小棠扑进父亲怀里,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松香和旧书的气味。父亲轻拍她的背,就像她小时候做噩梦时那样。

"我在写一首曲子,"父亲突然说,"《棠棠小调》,准备在你三十岁生日时送给你。"他的声音变得急切,"就在书房第三个抽屉里,蓝色的乐谱本。还没完成,但是...但是主旋律已经..."

林小棠抬起头,看着父亲已经开始变得迷茫的眼神,点点头。"我会找到它的,爸。谢谢您。"

"我想回家,"父亲在她耳边轻声说,"带我回家好吗,棠棠?"

林小棠扶着父亲站起来,慢慢走下舞台。在离开演奏厅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架贝森朵夫钢琴,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当天晚上,林小棠给经纪人发了邮件,婉拒了下个月的欧洲巡演。然后她走进客厅,父亲正坐在钢琴前,手指轻轻摸着琴键。林小棠坐下来,开始弹奏《月光》。片刻之后,父亲的手指也加入了进来。他们的旋律交织在一起,如同二十年前一样和谐。

窗外的月光静静地洒进来,为钢琴镀上一层银边。在这个充满音乐的夜晚,林小棠知道,有些记忆或许会消失,但爱永远不会。它会像这首《月光》一样,在时光的长河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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