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与远途

    山城的清晨尚有几分虚张声势的温柔,但日头攀过山脊的瞬间,热便显露出它锋利的本质——柏油路蒸腾起扭曲的蜃气,江水成了缓慢煮沸的琉璃汤。汗水不再是渗出,而是从每个毛孔溃堤,在后背汇成溪流,浸透的衣衫,空气吸饱了水汽,沉甸甸地压进肺叶,火锅的辛香与汗水的咸腥在热浪里发酵成重庆夏天独有的生存印记。

    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拜望恩师,两位恩师都是德高望重的特教前辈,为特殊孩子服务的纯粹的特教人。此次相见,是久违的重逢也是初次的相遇,因为六年前有幸因培训相识,但这次是以新的、更亲近的身份见面,他们虽然身体不如从前,但精神状态却依旧如初。

    来到他们家中我感受到了一种理想的生活,43º的重庆在窗外蒸腾,而方老师家中似有清泉流淌——推开门,书墙如山脉般撞入眼帘,典籍从木地板堆叠至挑高天花板,连盥洗室的柜中都有两层满满的书籍。他们是博学的人,学问之高是我所遇见的人之最,今日一来方得知渊博的背后是书海、是对话、是幽深思索。家中有一个很宽敞的会客厅,目之所及之处皆是书。

    茶案前,李老师端来甜糕、茶点,甜香里漾起往事:他们从台湾辞去教职创办了一个免费的残疾人康复中心。机构至今恪守全免费铁律,教师培训用最简朴的方式进行最“货真价实”的知识传授与师德塑造。三十多年系统的研究,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学生,也为全国各地的特教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转折发生在书柜转角。当目光掠过《越野越酷》《大外交》《拥抱社会》《维根斯坦》,老先生的形象陡然化作少年。通过与方老师的交谈我才得知他也是一位资深的文史者爱好者、每年都会奔波在不同的地方,我的“游”在他看来连小儿科都不算。他可以一个人为了去看一个遗址开车几千公里;在不能开车的前一年还想利用最后一次机会,开4000公里,只为了解一个地方的自然风貌,理清这个地方的重要地位。看来,人得有点“兴趣爱好”,才活的充实、丰盈。

      老师说最累的是看博物馆,因为他看博物馆的时候要一个字一个字看,并且博物馆的灯光比较暗看起来很费力,加上有些内容想拍照,所以看一个博物馆得一天。旅行不是潜层次的看一眼,而是脑子的旅行、精神的旅行。他讲起去延安革命纪念馆的经历,竟然流出了激动的泪水,他说看了你才会知道当时的红军为什么能胜利。那滴泪砸在长征路线图上、也落在了我们的心上,这比所有理论更锋利地剖析教育者的赤子心。

    两位“老人”其实一点也不老,思想开放而自由、生活只有一件事(特教)充实而无虞、精神世界辽阔而丰富。通过与他们面对面的交谈、接触我开始读懂真正的师道:所谓教育,不过是教人既做思想的测绘者,更成为自己生命的远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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