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天色微明，我踱至荷塘边。荷塘不大，约莫半亩见方，四围杂草丛生，倒显得这方水域格外清亮。
荷叶已长得颇盛，大的如伞盖，小的才拳头大小，皆擎出水面，青翠欲滴。叶面上偶有露珠滚动，被初升的日光一照，便闪出些微光来。我蹲下身细看，见那叶底脉络分明，自中心向四周辐射开去，竟如人的掌纹一般，只是更为齐整些。
荷花开了三五朵，其余多是花苞，尖尖地挺着，作深红色。已开的花瓣薄如蝉翼，粉白中透着红晕，花心处黄蕊簇拥着一枚小莲蓬，倒也精致。花与叶皆从淤泥中拔出，却不见半点污浊，这倒是一桩奇事。
塘水不甚清澈，泛着淡绿色，想是浮萍之类的小物作祟。偶有鱼儿跃出水面，激起一圈涟漪，荷叶便随之轻晃，将积蓄的露水尽数倾入塘中。蜻蜓时来点水，飞得极快，忽东忽西，竟不知停歇。
我沿塘边小径徐行，脚下泥土松软，间或有蛙跳入水中，"扑通"一声，便不见了踪影。岸边杂草间，野花零星开着，蓝的、黄的、白的，皆不甚起眼，却也自得其乐。
日头渐高，热气上腾。荷塘上浮起一层薄雾，花叶在其间若隐若现，倒添了几分仙气。此时来了几个村童，赤着脚，提着竹篮，说是要采莲蓬。他们叽叽喳喳，将一根长竹竿伸向塘心，搅得水面乱颤，惊得青蛙纷纷跳入水中。不多时，便采得几个青莲蓬，欢天喜地去了。
我复坐于柳荫下，观荷。荷花不语，我亦无言。忽忆起少时读过的"出淤泥而不染"，今日亲眼见得，方知古人诚不我欺。只是荷花虽洁，终不免被人攀折；莲蓬虽实，终不免被人采摘。纵有千般好处，亦难逃此劫。
正思量间，一阵风过，荷叶翻飞，露出背面灰白的颜色来。原来再洁净之物，亦有暗面。
晌午时分，我离了荷塘。归途中，见一老妪在门前晒莲子，颗颗饱满，想是去年所采。问她荷花好处，她只道："莲子可卖钱。"
我默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