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弟弟一百次

杀死双胞胎弟弟的计划,在我心里酝酿了整整一年。我一直想把他的头颅割下,嫁接到我的脖颈上。

1

两年前的那个深夜,我失眠了。焦躁地翻身起床上厕所时,望见窗外的夜空划过一道火一般的光亮,似乎是一颗流星坠落而下,在我家门前炸起一片刺眼的光。

我怔怔地望着那片光芒消失后,慌忙出了家门,看到门口前出现了一个直径两米多的深坑,周围是烧灼后的焦黑泥土,散发着滚烫的腥臭味

这应该是陨石。我心跳得奇快,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深坑,然而还未看清坑底之下是什么东西,我的右眼就一阵刺痛,紧接着我整个人都昏倒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一个礼拜之后,我躺在床上,右眼球被摘除,全身的皮肤溃烂发红,冒出密密麻麻的脓点。

我望见镜子里自己这副模样,完全喘不过气,扑出去房间,告诉父亲那晚我撞见了陨石坠落的过程。

但父亲只是拍拍我肩膀,说那晚我只是遭雷劈了,根本没有什么陨石坠落。

我推开父亲,冲出家门前,看到门前泥土的那个深坑不见了。父亲走来安慰我,说医生已经检查过我的身体,脑子有损伤,会出现一些记忆错乱,让我好好休养身体,会慢慢恢复过来的。

可在脚下的这片土地里,我仍旧能闻到那股腥臭,而且泥土有翻动填埋的痕迹。

显然父亲在说谎,他把那个陨石坑给填平了。

我不明白为何父亲要掩盖陨石的事情,每当我追问时,他只说那晚只是打雷了,我的脑子被劈坏了,并且不准我再向任何人提这件事,我忍不住刨根问底,父亲便发怒起来,狠狠给我一巴掌。

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我没再提过此事,变得沉默寡言。家门前的那片土地,变得寸草不生。父亲在那个坑上,起了一栋楼房,一栋没有窗户的奇怪房子,大门紧锁,从不给任何人进去。

2

自我变成一个独眼怪物之后,周围人对我的态度全都变了。

在我还是一个正常人之前,我做任何事情都胜于我那双胞胎弟弟,父母或亲戚都只会夸我聪明、听话、成绩好,我那弟弟只是一个平庸的陪衬品。

但如今,一切都变了。

父母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弟弟,给他买新衣服跟一大堆书籍,据说还准备把他送去贵族学校,逢年过节亲戚来家里时,也都只关心弟弟的近况。而我只能缩在房间的被子里捂耳朵,我极其厌恶听到任何赞美我弟弟的话语。

“你知道,我很讨厌他们把所有期望都放在我身上的感觉,我只想好好去玩,听说明年高三,还要把我送去其他学校,这样我就见不到夏姗了,烦得很呐。”弟弟进来了我的房间。

我翻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冷笑:“装什么呢,我知道你可享受这一切了。”

“你误会我了,哥,你变成这样,我也很心疼,我宁愿像以前那样,他们只把心思去培养你,而我想干嘛就干嘛呢。”

“是么?那你大可不必说出来。”

弟弟只是嘿嘿笑了一声。这时门外传来夏姗的声音,她喊道:“浩哥,去图书馆复习了。”

“不好意思,我得跟夏姗去复习了。”

我咬了咬牙,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原本夏姗是喜欢我的,一年多没去学校,没想到却被弟弟钻了空子。但现在我这个模样,也没胆敢再去见夏姗。

想到这里,我喉咙像被堵住了,趴到窗前望见弟弟跟夏姗走在一起,两人的肩膀时不时碰在一起。

我看见弟弟回头朝我得意一笑,他那张脸,是我该有的脸。

3

这夜隔壁邻居明叔又醉醺醺地敲门找父亲。

他手里还拿着一瓶白酒,脸颊发红,头发乱糟糟的,父亲望见他就把他扯到门外,低声说道:“你怎么又来了?上次不是说好是最后一次了吗?”

“我……我也不想,全都输光了,我儿子又要交学费了呢。”他打了个酒隔,继续笑嘻嘻道:“你就行行好,我知道大哥你也不差这点钱。”

父亲有点气急败坏:“不可能,我都给你多少钱了?每次你都拿去赌了,还有完没完了?”

明叔抹了抹鼻子,吸了一口气,脚步踉跄指着父亲说:“不,不给是吧,那我就把那晚的事情说出去,报到新闻上去,你偷藏陨石,国家肯定会派人下来调查的。”

父亲的脸阴了下去,直接转身回屋,拿了一沓钞票出来塞到他的怀里:“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来烦我。”

明叔又堆起了笑容,接过钱数了数就道:“话说你究竟是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我知道肯定是跟那晚的事有关,不过你放心,你会做,我也会做的,你放心吧。”

父亲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身回了屋子。

明叔仰头喝了一口酒,把钱揣好,步伐不稳地离开了这里。

我看着明叔的身影,皱起眉头,看来那晚明叔也看到了那颗陨石坠落,为什么父亲要偷藏起来那颗陨石呢?此外,这一年我可以肯定父亲莫名多了不少钱财,难道是跟那颗陨石有关?

想到这些事情,我的脑袋又疼了起来,一整夜都没法入睡。

天蒙蒙亮时,我看到了明叔鬼鬼祟祟的人影。他又来了,四下张望,而后在父亲起的那栋房前撬锁。他肯定认为父亲发财的秘密藏在这栋房子里。正当我想出去制止他时,发现父亲早已到了明叔身后,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我心里疑惑,现在这个时间,还不到六点,父亲怎么会察觉到明叔在撬锁的,他也一夜未眠,盯着这栋楼房么?

“你个混蛋!”父亲低声骂道。

我偷偷摸到了那栋楼房的背后,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唉,良哥,我也不想,我才发现昨晚你给我的只有几千块,根本不够用啊,你说你这里房子是不是藏了好多钱,你就分我一点呗,或者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发财的?”

父亲黑着脸,沉默了许久,摸着脖子道:“也罢,我就告诉你,是古币,那块石头裂开几个奇怪的地图,我只不过循着地图在山上找到了些古币,但是不多,因为我只探了其中一个地图,其他的我可以跟你合作去找,五五分。”

听到这里,明叔咧嘴笑了:“可以,可以,需要我怎么帮忙,你说就是了。”

父亲转头看了看四周,又回头盯着明叔说道:“记住,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说,明天我们要假装是露营,带上你老婆孩子,我也带上老婆孩子,我们就当是出游,然后找机会取古币。”

明叔点头,不停说好,转身就回家准备。我也急忙跑回了房间,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到了九点多时,父亲坐在餐桌前,抿了一口牛奶,看向我跟母亲:“明早我们去山上露营吧,带你们出去散散心,隔壁阿明一家也会一起。”

母亲脸色讶异,转头望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在担心我这个样子是否愿意出门见人。

我点头说好,是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

母亲欣慰地笑了笑,我心里也冷笑,这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4

第二天七点多,我们便出发了,载上明叔一家三口,目的地在三十公里之外的山头,附近人都叫鬼头山,一般只有徒步探险之类的人才愿意进入这种邪气的山头。

一路颠簸,明婶跟我母亲唠叨着家常,而明叔六岁的小儿子爬到我身上,问我一些让我感到冒犯的问题,比如我右眼球为什么不见了,皮肤为什么像癞蛤蟆一样。

但我并不介意,这种氛围我反而有些喜欢,因为弟弟不在,他呆在寄宿学校,父母终于能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

车行进了一个多小时,停在了山脚下。我们下车再往山里步行了半小时后,穿过树林,在一片平缓的草坡地扎营。

我带着明叔儿子去附近的林子里捡柴火,母亲她们则准备食材。明叔儿子率先跑进树林,一堆花蚊在他脑袋打转,叮得他满脸红包。

“没事的,小子,蚊子多叮一下,你才能快点长大。”我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他捂着脑袋哭了起来,想跑出林子,一个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上。我走过去把他拉起,发现地上似乎是一具牛的骸骨,上面还有大半块腐烂的红肉,有密密麻麻的红色伤口。

我蹲下身查看了一会,心里纳闷这牛身上的如此细密的伤口是怎么造成,被蚊子叮咬的么?

“小海,你们好了吗?”母亲喊了一声。

“好了,马上就来。”我站起身,一把吊起明叔儿子,拖出了林子。

她们已经把水果切成了几盘,摆在桌子上,父亲正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洋酒,跟明叔说呆会喝一点。

明叔看见酒,眼睛便冒精光,掏出烟递给父亲,两人一边抽烟喝酒,一边望着四周的山景闲聊起来。

母亲把牛肉烤好,众人都吃过一轮之后,明叔就拎起那瓶洋酒,说要跟我父亲去打猎,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可以先看看电影,听听音乐。

说着两人就起了身,往南边的山坡树林走去,我原本还想跟着过去,但被我父亲回头瞪了一眼,我便坐了回去,看着明婶搭起投影幕布。

整个下午我们几乎都在看电影,将近傍晚时,母亲打了一个电话问父亲在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

电话那头父亲急声说道:“我跟阿明走散了,我还在找着他呢。”

“我就说呢,这肯定是父亲的计划。”我心里暗想。

听到明叔失踪后,母亲跟明婶急忙带着我们往南边的山林里赶去。我们几人在山林里找了一个多小时,跟父亲碰了头,可仍不见明叔的身影。

直到走到一条小溪边的灌木丛里,我们看到了明叔的双腿,他的上半身隐在灌木丛里。

我们几人靠近过去一看,发现明叔的上半身只剩下血淋淋的骸骨,上面爬满了的土黄色的山蚂蝗,正在啃食着他的皮肉,旁边还扔着空酒瓶。

明婶慌了神,大喊了一句,跑过去就用树枝打掉明叔身上的山蚂蝗,但这些山蚂蝗数量实在太多,拍掉一层,又一层跳上去,有些还弹跳到明婶的脖子,以及她的脚踝上,死死黏住,往衣服里爬去。

我知道这些山蚂蝗的厉害,一旦闻到血腥的味道,附近几公里的蚂蝗都会汇集过来吸血,我忽然意识到,上午遇到的那头牛的骸骨应该就是被山蚂蝗吸血而死的。

这时大量的蚂蝗跳到了明婶的身上,往她裤裆处钻去,她惊恐地倒在地上大叫,明叔儿子也大哭起来,母亲急忙去拉她,惊道:“遭了,她今天还是姨妈期呢。”

父亲一把背上明婶,气喘吁吁地跑回到营地里,把所有的盐撒到她的身上,那些蚂蝗才一条条掉落。

明婶早已晕倒了过去,在这时我看到了父亲的脖子上有很多白色的盐渍,显然他提前给自己的身上抹了盐。醉醺醺的明叔肯定是被他带到了山蚂蝗的聚集地,醉倒后被嗜血蚂蝗吸食掉了上半身。

我看着父亲那波澜不惊的脸庞,心里生出一丝寒意。这次明叔死了,没有人可以勒索他了,合理化杀人,能解决一切麻烦。

什么时候,我能解决掉那恶心的弟弟呢?

5

我不记得过了多久的平静日子,周五的一个夜晚,我却听到母亲跟父亲吵起了架来。

“为什么不能带小海去治疗呢,我们现在这条件,足够能给他找很好的大夫了。”

父亲大声呵斥道:“我说了还没到时候!”

母亲痛哭着:“可是你忍心就看着他这样吗?”

“你懂什么,带他去医院,他会被当成怪物一样被带去研究的,我这是在保护他,他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我要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啊!”

母亲哭着出了客厅,我也出了客厅,看着她冷冷道:“你们不用吵了,我现在也很好,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我不想去医院,就这样,挺好的,真的。”

她眼眶通红,看着我,双肩耸动,哭得更厉害了。

不知道为何,我很想上去抱着母亲安慰她一下,可我始终迈不开那一步,大概我是厌恶她把我当残疾人一样怜悯。

我转身回了房,缩进被子里,听她在客厅哭了一夜。其实,关于我身上的烂口,我之前也早已查过相关资料,像是被放射物辐射到的,根本没法治愈。

第二天,我一起床就闻到了早餐的味道,桌上放着母亲给我留的面条牛奶。我知道今天爸妈带着弟弟去了贵族学校办手续。

餐桌下,还躺着弟弟从学校带回来的一只流浪黑猫,我看着这只猫,扔一块肉下去,它低着头吃了起来。

黑猫吃完肉时,夏姗来了,依旧在门外喊我弟的名字,我慌张吐掉一口面条,跑进了房间,生怕她看到我这副模样。

以前我经常跟她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的话去调侃她,她总会吃吃地笑,没想到现在我真披上了一层癞蛤蟆的皮肤。

夏姗依旧在门外喊着,我回了一句:“今天他跟爸妈出去了。”

“哦,好吧。”她应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我知道她应该是离开了,甚至乎一点也没有关心我的样子,人真的只会爱一张皮囊么?

此时我心里极其难受,一直坠着,就爬起身,跪在窗前祈祷着:“老天,能不能还我原来的面貌,给回我一只眼睛也好。“

刚说完没多久,我的左眼忽变得异常胀痛,抓起桌上的镜子一照,看到我左眼多了一只瞳孔,更准确来说,应该是莫名多长出了一颗眼球,两颗眼球挤在一只眼眶里,疼得我感觉眼睛要炸裂开来。

“你妈的,我让你把我缺的右眼长出来,没有让你把眼球全长在我左眼啊。”我咒骂着老天,痛得浑身冷汗。

我捂着眼睛在床上打滚,一直忍了两个多小时,眼睛的异物感慢慢消散,我喘着气爬起身照镜子,看到左眼仍旧是长着两只瞳孔。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头一回动了去医院检查的念头,躺在地板上等着他们回来,让母亲带我去医院。

一直等到了夜晚,我却接到了一个噩耗:他们出车祸了。

6

这场车祸,只有母亲死了。

出殡的那一天,我缩在黑暗的房间里,脑子里全是她在客厅哭泣的画面,那晚我该上去抱一下她的。

弟弟进了我房间,一把揪着我的衣领:“妈死了你都不愿出去么?你他妈不是人!”

我阴着脸瞪着他:“都怪你,如果不是为你转校,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弟弟呸了我一脸,转身就要走,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摸出皮带,从背后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猛地拖到地上,他满脸充血,双腿疯狂挣扎,踢着床脚,我咬牙使劲,力度越来越大,直到他不再挣扎,一动不动,瘫软在了我的腿上。

我大口喘气,把尸体塞到床底,然后爬上床,裹了被子,身体渐渐不再发抖,转头失神地望着窗外的天色由光变黑。

到了夜里,我把我弟的尸体埋在了附近的地里,那只黑猫也跟了过来,在尸体坑上不停地叫着,我踢了一脚它,把它赶回了家。

父亲处理完丧事回来,来我房间问我弟去哪里了,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他。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淡淡说他自己回校了,父亲看着我,脸色露出一丝惊疑。

“你怎么了?”他问。

“没事。”我转过身,缩进了被子里,没一会竟会累得睡着了过去。

我沉沉睡到了第二天的夜晚才呆滞地爬起了床,行尸走肉一样出到客厅。刚准备往大门口走去,却猛然看到了弟弟的身影,他完好如初地坐在沙发上,脸色发呆地看电视。

那一瞬间,我脑子嗡嗡地响,身体僵住了。

他怎么还活着?我明明亲手把他埋进土里的。

父亲抽着烟出来,让我去厨房热些饭来吃,但我已经听不进话,愣怔走向弟弟,摸了摸他的脸,是有温度的,他抬头看我,面色枯白,眼神有些奇怪,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似乎并不认识我。

我后退几步,瘫坐在地板上缓了好久,父亲问我怎么了,我猛地起身往外面狂跑,一口气冲到昨晚埋尸体的地方,不停扒拉泥土,挖得指甲全是血。

一直挖了半个小多时,我逐渐冷静下来,已经感觉到尸体不见了,这些泥土明显被人重新翻动过,是他复活爬上来的么?

7

复活后的弟弟似乎成了一个弱智的哑巴,眼神非常空洞,我尝试跟他讲话,他也不理会我,只有父亲喊他时,他才会痴痴地向父亲走去。

我看着他这张白痴脸,心里说不清是困惑还是憎恨,忽然很想再杀死他一次。

天黑时,我在站在窗前看到父亲带着两个陌生的男人进了那栋没有窗户的楼房,我知道他们会在里面呆上一个多小时,这一年来我经常望见父亲带着不同的陌生男人进去那栋房子,我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但我猜测到一点,那便是父亲的钱财肯定是来源于此。

我转过头,望着客厅里坐在沙发看电视的弟弟,这个白痴自从复活后,只会看海绵宝宝。

这一次该怎么杀死他呢,我捏了捏床上的皮带,觉得有点太费工夫了,便径直出了客厅,在他呆呆盯着电视时,我站在他的身后,猛地把他脖子拧断,他的脑袋一下耷拉,连声都没哼一句,整个人软在了地板上。

不溅血,不费劲。

我依旧是先把他的尸体拖到床底藏着,那只黑猫也窜了进来,蹲在他的尸体上,我没有理这只黑猫,爬上床等待到夜深,父亲回来问我话,我还是说不知道,侧过身,闭上了眼。

相比上一次杀死弟弟,这一次我感到平静了不少,看着窗外的月光一点点变得明亮。我知道时间到了,起身把尸体用透明膜包裹紧,拉到附近的树林里埋掉。

第二天中午,我睁开眼,心里有一丝忐忑。翻身向客厅外望去,弟弟的身影竟又出现在了客厅。

“这他妈怎么回事?”我踉跄着冲向他,不停摸着他的脸,他的脖子没有任何伤痕,一脸白痴地看着我。

这不可能,昨晚我明明是把他杀死了的,我蹙着眉头再次去到埋尸点,看到泥坑果然被翻开来过,又草草填上了些泥土。

我深吸了一口气,到附近河边洗了一把脸,这时背后传来夏姗的声音:“海哥,你爸跟你弟是怎么了,我刚才想去还一本漫画书给你弟,你弟好像不认识我了,你爸还好凶地让我别来了。”

“这段时间我家里发生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精神都有点不太好,你就先别再来我们家了吧。”我把脸尽量别过去,不去看夏姗。

她轻轻叹了一声,把漫画书放到我的脚边:“那你帮我把书还给他吧,谢谢。”

我转过身,盯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瞄了一眼那本漫画书,是一本怪奇民俗类的故事漫画。我拿起来翻了翻,看到了关于猫跟尸体的一个故事,人死后,要是猫附在尸体上,人的肉体便还能复活,一共能复活九次。

“该不会,我那白痴弟弟复活也跟那只黑猫有关吧?”我如此想着,看着河面上的眼神变得阴冷。

回了家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那只黑猫往地上狠狠摔死,它脑袋被砸出了血,瘫在地板上痉挛,等完全死透后,我把猫的尸体扔到了林子里。

到了深夜时,我又溜进弟弟的房间,用被子把他给捂死了。

处理尸体的办法,仍旧是土埋,因为那里有之前挖好的土坑,我也实在懒得再想其他办法。

埋好尸体时,已经是半夜三点多,我拍掉身上的泥土回家,疲惫地躺在了床上。

“现在猫也死掉了,他总不会再次复活了吧?妈,我给你报仇了。”我喃喃自语。

这时窗外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我猛地扭头看去,一张苍白的人脸贴在玻璃上,正咧嘴笑盯着我。

我被吓得滚落床底,缓过神,再爬起身看去时,发现那是我弟的脸,他竟然又复活了。

“你他妈到底是人是鬼?”我骂了起来。

正想去窗前把他揪进来,父亲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把他拉回家,还低声说了句:“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

我脑子混乱起来,心里骂道:“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死不掉?”

这一夜我没有睡去,眼睛发红发烫,整个人都精神混沌,在这样的状态之下,我实施了第四次杀死弟弟的计划。

那是父亲开车外出买东西的时候,我把弟弟砸晕拖到卫生间,直接把他的头颅切了下来,尸首分离我看他还怎么复活。

我把头颅用保鲜膜裹了十几层,又把尸体也包裹住,打开水龙头把血液冲刷干净,接着把他的头藏在了衣柜里,尸体我则仍旧在夜里拉到那个坑内埋了进去。

然而这一次我弟他仍旧没有死去,第二日中午我又看见他的身影坐在沙发上,像个白痴一样呆呆看着动画片。

我狠狠地瞪着他的脑袋,又回身去翻我的衣柜。

衣柜里那颗苍白头颅招来了几只苍蝇,爬在保鲜膜上,不知怎的,这颗脑袋的眼睁开了,保鲜膜几乎要把他的两只眼球挤爆出来。

8

我坐在桌前些,在笔记本写下一划,算了算,这段时间已经杀了我弟不下一百次,每一次他都能复活过来。

在这段时间里,我猜想了无数的原因,是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异,又或是我的精神幻象造成的,但这些答案都站不住脚,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每一次复活过的弟弟,都不是我前天杀死的那一个,他们的眼神透露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我扔掉笔,垂着头,冷冷地盯向镜子里那张脸,我的左眼又恶化了,已经生出了三颗眼珠,右眼还是深黑的窟窿,一切的秘密肯定都在父亲的那栋怪房子里。

夜里两点半的时候,我摸进了父亲的房间,因为喝了点酒,他睡得很死,我在床头柜里翻到了那串钥匙。

屋外面有些许寒意,我裹紧外套,来到那栋楼房的门前,试拧了三把钥匙便开了琐,里面漆黑一片,看不见一丝的光。不过我带了手电筒,按亮了之后,发现这栋房子的构造只有四面白墙,顶上是高近七八米的穹顶,没有楼梯往上走,整个空间是斜着往下走的,他往地下还挖了一个将近一层楼的空间。

那颗陨石我猜测应该还是埋在这个地方。

我关上了门,举着电筒往下层空间走去,光亮照到了一排排玻璃屋,里面关着许多肤色苍白的人,一时间难以数清到底有多少个,我只感觉目光所到之处全都是人头。

那一刻我停下了脚步,怔住了几秒,这些人似乎都跟我弟长得一个样,他们笔直地坐着,纹丝不动,我把手电光照向他们的脸时,才齐刷刷地转头,眼神直勾勾盯向我。

我慌忙转身想跑出去,这时迎面却撞上了什么东西,手电筒甩飞了出去。

“你为什么进来这里?”

是父亲的声音,他捡起手电筒,照向我脸,我眯着我的左眼,缓了缓才问他:“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真要知道么?”

“废话,不然我进来这里干嘛,你肯定也知道这段时间我杀了无数次弟弟,是不是我每杀死一个,你就从这栋房子放一个出来,怪不得复活的弟弟都跟个白痴一样,什么都不会,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父亲重重叹了一口气:“其实两年前你就已经把你弟给杀死了,自从那夜你被灼伤了脸之后,你整个人都变得极其暴戾,那天你弟给你送吃的,你竟就把他给掐死了,然后昏迷了过去,你醒来后,我发现你缺失了杀人这段记忆。”

他讲述时,我脑子闪过了几个画面,我似乎确实早已经把真正的弟弟给掐死了。

“你杀了人,但我不忍心把你送去警局。”父亲继续说道,“正当我跟你妈犯愁该怎么办时,我发现你掉落的右眼球长出了一颗人形胚胎,这颗胚胎长得速度非常快,两天后我就看到他的样子跟你们两兄弟一模一样,于是我就想到了一个能掩盖你杀人的办法……”

我回头看了看后面一堆的胚胎人,说:“你意思是,这些怪胎,都是我的右眼球繁衍克隆出来的玩意?”

父亲点点头:“我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不想你承受那么大的压力而已。”

我看着他,抽着身子笑了起来:“这,这不可能,你在开玩笑。”

“你的左眼球也异变了,肯定也有这种克隆的能力。”

我忽然感觉脑子很乱很晕,总觉得不对劲,不再理会父亲,踉踉跄跄地奔出了这栋房子。

9

窗外的天空乌云低垂,异常闷热,一只黑色的塑料袋被风卷上了半空,越飞越高。

“今年第二号特大台风韦帕,即将在后天登陆,请各位市民非必要不外出,该台风走向跟以往大有不同,有可能发展成百年一遇的超强台风……”

我呆滞看着电视里的天气预报,旁边坐着那个由我右眼克隆出来的白痴胚胎人,他已经学会使用遥控器,吵着要看黄色电影。

“你再吵的话,信不信我把你弄死,你连人都算不上。”我转头盯着他,把遥控器扔出了门外。

他不再出声,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这副丑陋的神情给吓到。

屋外驶来了一辆大众汽车,车里下来两个男人,父亲带着他们进了那栋没有窗户的房子,时至今天,我还是不知道父亲带着那两个男人究竟在研究什么。

我起身进了父亲的房间,继续翻起了他抽屉,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接而又打开了他桌上的电脑,里面竟然是连接了那栋房子外的监控,只要有人进入那栋房子,电脑会发出警告。

怪不得父亲总能如此及时地知道有外人闯进那栋房子,而且监控器布置到了房子附近一公里的地方,连我之前埋尸体的地方也在摄像头的范围内,早前他应该是在监控里发现了我杀死胚胎克隆人的事情,便直接挖出尸体帮我处理好了,然后又放出一个新的克隆人假装成我弟,以免招惹来警察。

我继续翻了几个监控画面,想着看能不能找到那栋房子里的监控,只可惜我查看了所有监控点,并没有发现,父亲没有在那栋房子里安装监控。

一直往下拖了些监控记录,我看到了母亲的画面,那是车祸的前一天,她跟父亲在激烈争吵着什么,我放大了声音,依稀能听到母亲说要把事情说出去,带我去医院检查。

父亲整个人不再说话,只看着母亲,手摸向了脖子,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此前他计划杀死明叔时也是这副模样。

我按鼠标的手开始有些颤抖,意识到母亲的死,可能不是意外车祸。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咬紧了牙,从口袋拿出之前偷偷打的一把钥匙,出了门口,再次走向了那栋房前。

我用钥匙拧开了门,这次房里面亮着灯,还有极大的酒精味。我轻手轻脚往里头行去,到了斜下一层的房间,有男人在轻声笑着。

在墙的边上,我探出半张脸,看到一个个胚胎人像死猪一样被铁勾吊在半空中,那两个男人正围在手术台前,用手术刀割开了胚胎人的肚子,掏出了一颗心脏。

在手术台的后边,还坐着一排排待被宰杀的胚胎克隆人,他们围坐在我那颗右眼球前面,眼球被用玻璃容器装着,它正在不停地长出一颗颗小胚胎,顺着玻璃管,滑到一个溶液仓内。

那些被取走内脏的胚胎克隆人,被勾起来,然后肢解扔到一个水泥砌成的水池里,面积有将近半个泳池那般大,血水里飘满了手臂、大腿等人体残肢。

而父亲则坐在一旁的桌上,清点起皮夹箱里的钞票。

尽管我杀过不少的胚胎人,眼前血腥的景象还是让我忍不住干呕了几声,父亲回头望了过来,惊讶地起身叫了一声我:“谁让你进来的?”

那两个正在解剖人体的男人也死死盯向了我,父亲抬手示意让他们继续,又走过来说道:“我是为你好,为了这个家好,等卖完这一批,我就带你去国外给你治病。”

“我当然明白你的用心良苦,为了赚钱养我们而已,这些胚胎人而已,我会支持你的啊。”

父亲笑了:“你明白就好,今晚我们出去吃顿好的。”

我说:“我可以过去参观一下么。”

“当然可以。”父亲直接领着我走到这些胚胎克隆人中间。

我死盯着那颗眼球,在父亲转身继续数钱时,我猛地砸破了玻璃,把那颗眼球抓了出来,父亲跟其他两个男人立马惊慌扑了过来。

“你要干嘛!”父亲大喊。

我冷笑了一声,把眼球塞进了我的嘴里,嚼碎,吞下了肚子里。

10

屋外狂风暴雨,呼呼的风声,一阵跟着一阵,窗户都在抖动。“韦帕”台风终于来了。

而在昏暗的屋内,我被父亲用铁链琐在了床上,他用小刀抵住了我的左眼球,准备挖出来。

“你是忘了你左眼球也异化了克隆繁殖能力吧,嚼碎了那右眼球又如何呢。”

“我是你儿子,你能忍心。”

“你也知道是我儿子,你还跟我反着来?果然这事就不该告诉任何人,亲儿子也不能。”

我很平静:“你说胚胎人的事,还是你杀人的事?”

“都已经无所谓了,你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了,所有的事不再会有人知道。”

说罢,他把刀尖刺进了我的眼眶,我疼得浑身抽了抽,正当他想要用力挑出眼球时,台风似乎变得更大了,窗户啪的一声被吹烂,玻璃碎扎进了我的脸,紧接着是猛风夹着雨水泼了进来,吹得我整个身体倒在了床脚,父亲也吹翻到墙上。

我眼球流着血,依稀能望见外面的天空白茫茫一片,狂风呼啸,卷起了无数的铁皮跟棚顶等东西,我意识到有龙卷风正袭来。

只听轰地一声,屋顶立马被风掀翻,卷到了白茫茫的天空之上,暴雨倾泻而下,我死死掰住床脚,却一下床也被吹翻几米远,卡在了门框上。

我浑身湿透,躲在床后,看到门口前那栋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风暴轰倒了,砖头被滚滚水流带走。

而那股遮天蔽日的龙卷风,形成了巨大浑浊的漩涡,把所有碾过的东西吸扯搅动,瞬间掠过了那栋崩掉的房子,把那些胚胎克隆人以及肢体也都卷上了半空之中,他们在半空之上的狂暴涡流中翻滚扭曲,瞬间裂开成了血肉碎片。

眼见这股风暴就要往我这里冲来,我立马就缩进了床底,可没几秒风暴却转了一个弯,向东边山林吹了去,持续了几分钟后,漩涡风暴就散了去,成了普通的暴雨。

雨水中,落下来无数带血的手脚肢体,还有浮肿头颅,砸遍了整个村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些残肢碎肉,父亲的秘密在这场雨水中被冲刷了开来。

我抹掉脸上的血水,狂笑着望向浑身湿透的父亲,他爬起身看着漫天砸落的人体残肢,面色苍白,垂下头,又重重跪了下去。

暴雨终于停了,屋外风平浪静。只是,透着淡淡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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