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清明节回了一次家。

我看着装着爷爷骨灰的汉白玉盒子被放进一个狭小的空间，然后工人们在上面盖上厚厚的大理石板，把他长长久久的埋藏在了地下。

我抱着他的牌位，上面贴着他的照片，写着他的生辰，我也是直到那天才知道爷爷的生辰。

他们跟我说可以把牌位放下，不用老抱着。

可是我怎么舍得把他扔地上。

从墓地离开的时候，应该是早上四点左右，公鸡叫了两遍。我看着那片山还有山上林立的墓碑，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我想，要把你自己留在这里了，黑漆漆的又狭小的空间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动的开，你那么闲不住。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孤独，那么爱说爱闹性格开朗的一个人…

清明节一共三天假，算上我在学校请的假一共呆了七天。有很多时候我是跟奶奶待在一起。

吃她做的好吃的，听她说说往事。

她说的最多的话应该就是在感慨人为什么会老去，还有人为什么要生病，为什么要痛苦。

我也是第一次发现她的脆弱，每次提到爷爷她的眼圈儿都会红，声音也会抖。

她总是掩饰自己的感情，她说，只要不提起来就没事。

她还跟我说了好多好多她年轻时候的事。

她说，第一次见到你爷爷的时候，他穿着军大衣，条绒裤，是刚当兵回来。她嫌弃他矮。

她说，从见面到结婚也就半年时间，期间都没有亲密接触，碰碰手都怕怀孕。说完以后她自己也在笑。

她说，我俩挺好的，一辈子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也没什么大风大浪，也没怎么吵过架。

她说，就是经历了一次地震，他虽然被砸到了也没怎么样。

她说，他年轻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照顾人…

……

她还说了很多很多，有的时候断断续续，有的时候我也会插嘴问一两句。

然后，在我的脑海里，就真的出现了两个还年轻的身影，男的不高五官立体，女的很白皮肤很好，还有两条麻花辫，穿着朴素。男的推着自行车，女的跟在他旁边，脸上的表情或娇羞或欢喜，就这么相伴着，一直走一直走…

早上我要做高铁离开的时候，奶奶一直送我，送我到了火车站，又看着我取票，然后又一直看着我进了检票口。以前，这些，都是爷爷来做。

我不知道她回去的路上会不会伤感，也不知道她在面对着只有自己的空荡荡的家时思绪会飘到哪里，会不会怪爷爷走的太早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生活，让她一个人过完余下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我只知道，有些事情总是在悄悄地变化着，情绪和心态也在悄悄地变化着。而时间也在推着我们不停地不停地往前走，总归有一天我也会坐在沙发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跟我的后辈们讲起我年轻的事情，讲起我现在所经历的…

可能，那个时候也会很幸福，很满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