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爷爷，我同意接任圣女之位。”
夏归笙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反倒是电话对面的爷爷声音沉沉。
“笙笙，成为圣女后永远不能出寨，而且要服下绝情蛊，自此断情绝爱，再无求情六欲。”
“你不会再爱任何人，若旁人爱上你，得不到你的回应，也只会痛苦万分，你真的想好了吗？当年，你不正是因为不想成为圣女，才偷偷跑出去的吗？”
夏归笙自嘲一笑，却泛红了眼眶：“爷爷，我现在明白了，无情无爱，方得自在。”
“我真的决定好了，您尽快派人来接我吧。”
电话挂断，她抬头看向墙上的巨幅婚纱，身穿华丽婚纱的新娘却双目无神，那个瞎子，是她。
她生于大山中的苗疆，自幼便被指定为圣女，可她对大山外的世界满是憧憬，不想永远困在寨子里，便在十七岁那年偷偷跑出了大山。
也是那一年，她遇见了程知韫。
意气风发的少年，万千光芒都抵不过他的耀眼。
她对他一见钟情，更幸运的是，他也一样。
他们顺理成章成了男女朋友，一路恩爱，直到五年前，一场突然降临的车祸改变了这一切。
夏归笙为了救程知韫在一场车祸中失明，若不是他一直耐心的陪着她从阴影中走出，或许她活不到现在，那时他说，“笙笙，我会永远陪着你。”
她信以为真，也终于重新振作起来，开始默默寻找复明的办法，终于求得名医，在五年后的今天痊愈了。
就在她满心欢喜回来躲进衣柜想等程知韫回来后给他一个惊喜，却没想到他会送给她一个更大的惊喜。
他带着一个女孩进了他们的婚房。
不久前程知韫受兄弟所托带回来照顾的，他好兄弟的妹妹童妤。
他们一边激情亲吻着，一边倒在了床上，半晌，他才终于放开她，喘息着开口，“别在这里，这是我跟笙笙的婚床。”
童妤却缠着他不肯答应，“知韫哥哥，这样，才刺激嘛。”
说完，她拦腰坐在他身上，而后缓缓解开他的皮带。
男人喉结微动，沉默着没有再阻止，很快，房里便传来男人的闷哼声和女人的呻吟声。
许久，他抚着她的背，声音餍足。
“你刚刚夹得我好爽，练过了？”
“是啊，知韫哥哥，我们床事如此契合，你不如跟归笙姐离婚吧，她自从瞎了后，你百依百顺的照顾了她这么多年，再大的恩情也该还完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顺应她的话，而后翻身穿上衬衫。
“我对笙笙，不是还恩，而是爱。我说过了，你若想和我在一起，我们的关系就只能在暗地里进行。”
听到这话，童妤瞬间瘪了嘴，委屈的从身后抱住他。
“知韫哥哥，你别生气，我就随口一说。好吧，反正她也瞎了，那我就一辈子在暗地里陪着你吧，谁让我爱你呢。”
说完，两个人都相继离开，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躲在衣柜里泪流满面的夏归笙。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程知韫匆匆走了进来，声音里满是歉意。
“抱歉笙笙，公司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所以我回来晚了，我没忘记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你别生气好不好？”
话音刚落，童妤也紧随其后走了进来，听见他的话笑着应和起来。
“是啊归笙姐，昨天知韫哥哥就在准备你们纪念日了，不仅让我陪着他挑了整整一天的礼物，今晚还给你准备了烟花呢！”
她边说拉着夏归笙往外走去，走出别墅，烟花炸开的声音适时响起。
程知韫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笙笙，你从前最喜欢看烟花了，今天是我们结婚四周年纪念日，所以我在全城燃放了写有我们名字的烟花……”
声音落下之时，绚丽的烟花在头顶绽开。
夏归笙抬头，却看见烟火熄灭之后，黑夜中缓缓浮现的，却是“程知韫爱童妤”这六个字。
她很快便察觉到了身旁之人片刻的僵硬。
紧接着，她眼睁睁看着程知韫拉着童妤走到一旁，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些许斥责。
“你乱来什么，怎么把笙笙的名字改成了你的？”
“怕什么，她又看不到，你给她准备了那么多惊喜，我吃醋嘛。”
童妤抱着他的胳膊不停撒着娇，程知韫沉了脸，最后还是选择了纵容。
“以后不许再这么胡闹！”
“我不，还有更胡闹的呢。”说完，她凑上前在他的唇边印下一吻，而后在夜色下拉开了运动服，露出里面的情趣内衣。
程知韫神色骤然一暗，而后再也控制不住的吻住了她，欲望控制了他的大脑，他丝毫不再顾及夏归笙还在旁边。
夏归笙心脏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的时候，童妤竟直接朝她递过来一个避孕套。
“归笙姐，这个我死活打不开，你能帮我开开嘛……”
程知韫瞳孔骤缩，面带警告的看向她，她却丝毫不惧，反而催促道：“归笙姐，你就帮帮忙嘛。”
夏归笙脸色惨白，双手颤抖着，将手中的避孕套，一点点撕开。
随后，便触到一手滑腻。
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这是什么？”
童妤眼疾手快的将它抽走，而后套在了程知韫的身下，娇笑道：“没什么，是一款，我很爱吃的果冻……啊……”
话落间，程知韫已经重重顶了进去。
他一边动作，还不忘一边牵住夏归笙的手：“笙笙，烟花已经放完了，外面冷，我带你进去。”
说完，他几乎是一心二用，边占有着童妤，边将夏归笙牵进了家门。
而后，又找借口说还要去书房处理一些工作，迫不及待的抱着童妤进了房。
兴许是觉得她看不见，他们甚至连门都没有关。
夏归笙就那样站在门口，直勾勾的看着里面赤裸纠缠的两个身影，闷哼与喘息声不绝于耳，忍耐已久的泪意终于不受控制的倾斜而下，
她咬着唇极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委屈却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再也止不住。
那个曾站在树下向她挥手，风光霁月的少年，最终长成了她无比陌生的模样。
她甚至不知道，在那些她真的看不见的日子里，他这样欺负过她多少次。
不过没关系，很快，她就会与他恩断义绝，永不相见了……
<br>第二章
夏归笙站起身，视线却被不远处的随意摆放的手机吸引了过去，是程知韫的。
她走过去拿起来，指尖轻扫，轻而易举便打开了没有密码的手机，
程知韫对她从不设防，
从前是因为爱，后来是因为她成了瞎子，即便想看，也看不见。
或许是真的不觉得她能看见，他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删除聊天记录。
也正因此，她才能够如此完整的看见，他和童妤相识的始末。
童妤：【知韫哥哥你好，我是童妤，我哥让我投奔你，以后就多亏你照顾啦。】
后面紧跟着发了几个带着爱心的撒娇表情包。
程知韫过了好几天才回复，语气冷淡疏离。
程知韫：【别乱发这些，我老婆不喜欢。】
童妤发了个委屈的表情包，便没有了后续。
之后的日子，她持续的给他发一些可爱的表情包，他却从来不回。
她喝醉了在微信上给他发一长串的告白信息，他也视若不见。
直到某天，程知韫难得主动的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程知韫：【昨晚我没做措施，你记得买药吃，是我喝醉了，才误把你当成了笙笙，你想要任何补偿都可以提，我只要一个要求，不要把这件事闹到笙笙面前，将它彻底忘掉。】
看到这里，夏归笙身子微微发颤，脑海里也渐渐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印象。
她记得以往程知韫总是准时回家，唯独那天彻夜未归，她担心得一夜未睡，第二天他终于回来了，身上却带着酒味。
原来就是那天，他和童妤，酒后乱了性。
而当他发出这一长串斩断关系的话语后，童妤的信息很快紧随其后。
童妤：【知韫哥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欢归笙姐，可你有多喜欢她，我就有多喜欢你啊。归笙姐眼睛看不见，你每天忙着照顾她，肯定也没工夫纾解自己的欲望对不对，我愿意帮你。】
童妤：【我知道你是喜欢我身体的对不对，不然昨天晚上为什么要了我那么多次，为什么我哭着喊停你都不愿意停下，为什么早上明明清醒了，你还不愿意从我身体里出来，你别推开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就够了。】
童妤的信息极尽卑微，可程知韫始终没有回复只言片语。
直到一周后，童妤再次发了一条信息。
童妤：【知韫哥哥，今天我哥给我安排了相亲，我去了，如果你心里也有我的话，就来找我，否则，我就是别人的了，我的身体，也会给别人。】
看到这一句，夏归笙忽然也想起了那一天。
那天程知韫忙完了一天的工作，终于能够安静的坐下陪她吃一顿饭，可就在消息响起的瞬间，他猛地站起身来，语气也变得焦躁不已。
“笙笙，我公司有点急事，你慢慢吃，我很快回来。”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让他着急的不是公司，而是童妤。
她接着往下看去，隐隐能够猜出，大概那天程知韫阻止了童妤的相亲，和她确认了暗地里的关系。
所以后面他和她的聊天记录也开始变得不堪入目起来。
童妤：【知韫哥哥，你今天也太用力了，弄得我那里都流血了，你看看！】
童妤：【知韫哥哥，我今天新学了一种姿势，晚上要不要和我试一试？】
程知韫：【下次再敢穿这么暴露的衣服给别的男人看，我让你下不了床。】
程知韫：【排卵期？那我今晚不戴，好不好？】
露骨的话语让她心中一痛，她再也看不下去。
将一切复原后，她匆匆上了楼，强行逼着自己入睡。
只要睡着，就什么都不用再想了。
可一闭上眼，眼泪还是不可自控的流了下来。
爱一个人太痛了，断情绝爱，方得自在。
第二天，夏归笙很晚才起来。
身侧并没有程知韫的身影，她洗漱完后，才假模假样的拄起盲杖朝餐厅走去。
才刚下楼，就程知韫和童妤都已经坐在了餐桌旁边，
程知韫见她下楼，连忙快步起身，动作温柔的将她扶到座位上。
“笙笙，你起来了怎么也不叫我，一个人走过来磕着碰着怎么办？”
说完，他又殷勤的将面前刚刚做好的早餐放在她的面前。
她沉默不语，刚要开口，身侧便传来了童妤的声音，“好香啊，我还从来没有知韫哥哥做的早餐呢，我也想尝尝，知韫哥哥可以帮我也做一份吗？”
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不行，我只能做给笙笙。”
说完，他又将一个丝绒礼盒推到夏归笙的面前，嘴角重新漾起笑容，“笙笙，昨天忘记把纪念日礼物给你了，是一条项链，很配你，我帮你戴上好不好。”
话语和表情都足够深情，可偏偏夏归笙的视线下滑落在他的脖颈，
那里吻痕斑驳，丝毫未曾遮掩，她都不敢想，昨晚他和童妤到底有多激烈，才会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就在她心痛之际，程知韫已经打开盒子将其中的蓝钻项链取了出来为她戴上，冰凉的触感传来，她低头，却又看见了他空荡荡的手腕。
那里原本该有一串佛珠，是七年前他受伤昏迷不醒，她听说京市有一座庙很是灵验后，一步一跪，为他求来的佛珠。
他醒来后感动不已，日日待在身上从未取下过。
可现在，它不见了。
她抬手摸索的攀上他的手臂，最后停留在他的手腕，“你的佛珠呢？”
程知韫动作一僵，好半会才道：“戴久了珠子有些磨损，我就送去修复了，过几天就会送回来。”
夏归笙没有再问，一旁的童妤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她忽然站起身，迈步离开，下一秒，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br>第三章
连续不断珠子落地的声音像是为了提醒夏归笙，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只见木质的佛珠从童妤那两条嫩白交错的腿间不断掉落，浸染着的水色让佛珠的颜色更显深沉，
佛珠四散，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的面色露出丝毫异常，心脏却仿佛被重重击打，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令人窒息的苦涩，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被撕裂开来一样。
他竟然，把那串佛珠，塞到了童妤的身下……
再开口时，夏归笙声音里藏着快要压抑不住的颤抖，“这是什么声音？”
“没什么，就是桌子上的东西被碰掉了，我去处理。”
说着，他起身将童妤拉到一旁，眉头紧皱，“你在干什么？”
她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攀附在他的身上，故作委屈道：“哎呀，我没夹住嘛，知韫哥哥，下次你放进去的时候，我一定夹久一点。”
程知韫又阴沉着脸说了她几句，终究是不舍得多加斥责。
这日之后，两人算是收敛了些。
直到这日，程知韫带着夏归笙一同出门，等到了目的地后，她才知道今天是程家的家宴。
程父程母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夏归笙的那一刻瞬间变得不耐起来。
“一个瞎子还总到处跑，真是不怕给别人添麻烦。”
“进门也不知道叫人，眼睛看不见，教养也都喂了狗吗？也不知道是不是给知韫下了什么蛊，才让他这么死心塌地。”
夏归笙仍旧是习惯的沉默，也习惯了程父程母的刁难与挑剔。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的出身，不喜欢她瞎了的眼睛，更不喜欢害得程知韫与他们离心，乃至于好几年都没有再回过家的她。
她沉默着受下所有的谩骂，程知韫却紧皱起眉头，第一时间将她护在身后，“爸，妈，你们什么态度，当年笙笙是为了救我才看不见的，她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爱人！”
谁知，这般维护的话没能让程父程母偃旗息鼓，反而让他们的怒火更甚，
“我们当初就不同意你娶她，就算她救了你那又怎样，给点钱打发了不就行了？”
“就是，你以为我们是在害你吗？我们这是心疼你！好好的人生都要被她这么个瞎子绑住！”
“我谁都不要，只要笙笙！”
他偏过头去，含着怒气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我平常都是哄着笙笙的，她掉一滴泪我都心疼得要命，你们若是再这样羞辱她，以后我就不回来了。”
程父程母被他气得捂住了心脏，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大门突然打开，童妤提着一堆礼物走了进来。
看见僵持在客厅的几人，她明白了些什么，十分自来熟的挽住了程母的手，连忙上前打起了圆场，不过几句话，就将两位老人逗得眉开眼笑，
“还是你嘴甜，不像某些人，穷乡僻壤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看着程父程母在面对自己和面对童妤时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夏归笙嘲讽的勾了勾唇角，耳畔却在这时传来了程知韫的声音。
“笙笙，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回来的，你不用管他们，他们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你，你有我喜欢就够了。”
恰好佣人来告知饭菜已经备好，几人在餐桌旁坐下，童妤却顺势占据了他身侧的位置。
夏归笙只当没看见，默默吃着自己的饭，吃到一半时，她却忽然发现他的神色隐忍中带着写不对劲。
她面色一僵，心中升起一种预感，手微微一动，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她弯下腰去捡，餐桌下的场景便尽收眼底。
女人的手格外不安分，越过大腿伸向他的下身，在外套的遮掩下看不分明，只能看见不断起伏的动作。
如同一道惊雷劈下，她心脏犹如被生生撕裂，疼痛不已。
他在一边安抚她的同时，竟还在一边让童妤给他纾解欲望！
而那边，童妤的身体也已经贴上了程知韫，悄声道：“知韫哥哥，我今天又买了几条丁字裤，很薄哦，现在都湿透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呼吸一沉，缓缓放下了筷子。
“我有个视频会议要开，你们先吃。”
丢下这句话，他故作自然的起身，就在上楼的时候，他又再次叫住了童妤。
“小妤，你是不是会法语，我这有份文件，你过来帮我翻译一下。”
随着童妤离开，餐桌上只剩下程父程母和夏归笙三人。
这次，没了程知韫给她撑腰，他们骂起夏归笙，再没有了任何顾忌。
“是个瞎子也就算了，结婚三年了，连个孩子也生不了，真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把位置腾出来！”
“我们程家可是豪门，娶了你这么一个儿媳妇，可真是丢了祖宗八辈的脸！”
“你到底给我们儿子下了什么蛊，才让他非你不可的！”
无论程父程母怎么说，她都默默不语，沉默的吃着碗里的饭。
谁知道这愈发惹怒了程父程母，两人一拍桌子，厉声道：
“你什么态度，到底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来人，请家法！”
<br>第四章
解释的话还没出口，几个佣人就已经上前将她从椅子上直接拖了下来，
她试图挣扎脱控，却完全敌不过佣人制住她的力气，只能一路被拖行到了院外，身后的佣人用力一踹，她就重重跪在了地上。
“啪”！
鞭子破空而来，狠狠甩在她的身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白，连说话也没有了声音。
一鞭又一鞭，像是泄气一般，每一鞭程父都用足了力气，
不多时，她的背上多了道道血痕。
夏归笙也数不清自己到底挨了多少鞭，阵阵剧痛让她脸上血色全无，下一瞬，她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便已经身处医院，程知韫双眼通红，脸上满是内疚与自责，
“笙笙，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爸妈竟然会这么对你，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
她用视线描摹着他的眉眼，神情没有丝毫的动容，“不会再有以后了。”
“好，以后我们都不回去了。”
他一口应下，夏归笙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却没有解释的打算，只侧过头去不想再看他。
接下来的几天程知韫没有食言，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每天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给她喂粥，帮她擦身体，哄她睡觉。
直到她出院这天，童妤终于忍耐不住，给他发来了一张胸照。
【你看，我这好像又被你揉大了一点呢，好软，你要不要来尝尝？我在夜色2203等你哦。】
程知韫的眸色瞬间变得幽深起来，他看向夏归笙，面不改色的撒谎。
“笙笙，这几天堆积的工作太多，我得去处理一下，等我忙完就马上来陪你。”
话音落下时，他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门外。
她没有说话，任由沉默在空气中蔓延，直到消息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她看了一眼，是童妤发来的视频。
视频里，她和程知韫身影交缠，但很快，视频就被撤回。
【不好意思啊归笙姐，我不小心把和男朋友的视频发给你了，你就当没看见吧！】
挑衅的意味十分明显，若她还是看不见，或许当真会相信她的话。
程知韫回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在整理东西的夏归笙、
“笙笙，怎么还没睡？”
他走上前，下意识朝纸箱内看了一眼，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神色一怔，随手便从纸箱里拿出了一沓电影票，“这些电影票都是我们以前一起去看过的？”
“嗯，那时候你不爱看电影，但因为我喜欢，你还是会陪着我一起去，从刚开始的坐下倒头就睡，后来也能看完一整部电影了。”
她将话头平静的接了过来。
回忆过于美好，程知韫已经不自觉的翻看起了下一样。
“这是我们这些年照过的所有照片？怎么这么多张，一本相册都不够用了。”
“这是我送你的第一束花对吗？你说它很有纪念意义，就将它做成了永生花保存了下来。”
“这是我写给你第一封情书？”
“这是我们一起去求的同心结？”
程知韫看着满满一盒子的东西满目柔情，每一样都承载着他们曾经的回忆。
翻到最后，他不解道：“你怎么突然将这些东西都找出来了？”
夏归笙没有说话，只是扯了扯唇，抱起那一个纸箱向前走去，
他也因此看见了不远处那个熊熊燃烧的火盆。
下一秒，就见她将纸盒倾倒，将那些曾经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美好回忆，全部倒入火盆，尽数燃烧！
<br>第五章
“笙笙，你这是干什么？！”
程知韫只觉得心脏瞬时漏跳了一拍，身体早已先于大脑一步做出反应，他狂奔着奔向火盆，伸手想要将那些东西从火中抢救出来，
指尖刚刚触碰到那炽热的温度，夏归笙便将他拉开。
“这些都已经潮了，放在那也是碍事，所以我才让人整理出来全烧了。”
“程知韫，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还会有更多新的回忆。”
她垂着眼，不让他看清自己眼中的异样。
火盆中仍旧噼里啪啦地烧着，程知韫看着火焰吞噬一切，只剩下点点灰烬，他嘴唇颤动，心中的惴惴不安始终未能缓解。
良久，他重新将夏归笙抱进怀中，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向她确定。
“是，我们还有无数个九年，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创造新的回忆。”
她的视线越过他，看向燃烧的火盆，自嘲一笑，没有说话。
会的，你会有新的回忆，只是不是和我而已。
次日清晨，夏归笙是被楼下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程知韫早早出了们，此刻并不在别墅里，她皱着眉下楼，才看到是童妤带了朋友来别墅开派对。
彩带、气球与酒瓶随处可见，入目便是一片狼藉。
有人看到下楼的夏归笙，上下扫视了她一眼后拉了拉童妤笑得轻蔑而又肆意。
“这就是知韫哥那个瞎了眼的妻子？也不怎么样嘛……”
童妤勾了勾唇，小声道：“谁让知韫哥哥喜欢呢。”
说完，她忽然起身，直接上前拉着夏归笙在人群中坐下。
“归笙姐，我们在玩游戏呢，你也一起来玩啊。”
“我不玩。”夏归笙沉声拒绝，抵触的情绪也十分明显。
可一群人围着她坐下，丝毫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桌上的酒瓶就被人转动了起来，
酒瓶停下，瓶口明明指向他人，童妤却兴奋的指着夏归笙大叫起来。
“归笙姐，你输了，该接受惩罚了！”
其他人也连忙，反应过来，抽起一张卡牌，念出牌上的内容。
“以卡牌上的图案为主题念一首诗。”
“哎呀，题目虽然简单，但归笙姐看不见啊，我看就别为难归笙姐了，快换个惩罚，”
童妤一边笑着，眼中划过一缕恶意，“这样吧，归笙姐学五声狗叫，就当做惩罚好了！”
尾音上扬，似是在骄傲自己绝妙的想法。
夏归笙看得见，知道他们在故意耍她，故而自然不愿意接受这强加的惩罚。
她皱了皱眉，起身就想离开，
可脚下不知何时伸出了一条腿，刚好拦在了她迈步离开的地方。
“砰”的一声巨响，她一时不察被绊倒，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顷刻间鲜血便流了满脸，
疼痛让她头脑发晕，竟让她忘了反抗逃离。
殷红的鲜血非但没能让一群人害怕，反而让他们更加兴奋了起来，
有两个人冲上来直接架起她的胳膊，又踹了一脚不知谁带来的小狗。
“归笙姐，既然你不愿意学狗叫，那和狗赛跑总可以吧？从这里到门口，你和那条狗谁先到，就算谁赢！”
说完，他们扯着她的腿在地上拖行，可刚拖到一半，小狗就已经跑到了门边狂叫了起来，
瞬时，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归笙姐，你太菜了，瞎子就是瞎子，连狗都跑不过啊！”
<br>第六章
嘲笑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纷乱的客厅只剩下夏归笙狼狈的躺在地上。
她颤抖着想要站起身又被推倒，直到别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程知韫从别墅外回来，推开门看到一片狼藉的别墅和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夏归笙，在看见她满脸的血和苍白的唇后，他几步狂奔到了夏归笙的身边，勃然大怒。
“你们在干什么？！”
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刚刚还笑成一片的几人此刻皆是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最后，他的目光定在童妤身上。
“知韫哥哥，你不是说有会议要开会吗？”
童妤顿时一慌，视线与他冰冷的目光交汇，连忙上前讪笑着解释了起来，“我们只是跟归笙姐开个玩笑……”
话没说完，程知韫怒视着她，并没有因为这个解释而轻轻揭过，“谁准你们在这里办派对的？”
“昨天你明明答应过我……”
听见他的质问，童妤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委屈，
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程知韫厉声打断，“滚，都给我滚！”
她还想说话，程知韫满含着怒气的目光就扫了过来，“也包括你。”
话音落下，其他人不敢久留匆匆离开，童妤心底的委屈再也压制不住，负气般一声不吭转身朝着别墅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抹着泪。
程知韫没有去看她，只满眼心疼地抱着夏归笙回了房间，又找来药箱，轻柔的替她擦去脸上的血污，然后上药。
沉默的氛围在两人之中萦绕，良久，他终于包扎好了伤口。
目光落在她无神的眼睛上，程知韫心中一动，只能尽量放缓了声音去哄她，“笙笙，你别生气，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以后绝不会让她这样胡闹。”
“你还没有吃早餐吧，我去给你熬点粥，你就在这里休息，等我回来。”
他快步起身离开，可去的方向却并不是厨房。
她忍着疼痛跟上去，却只见他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神色专注的在上面编辑着一些什么。
她颤抖着拿出手机，却发现程知韫刚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大概是觉得她看不到，所以竟没有屏蔽她。
点进去，是程知韫发的检讨书。
【检讨书：
今日是我不好，骂了小姑娘，让我的小姑娘受了委屈，特写下此检讨书，公示三天。】
评论区里，童妤的名字格外显眼。
【好吧，看在你如此诚心认错的份上，就暂且原谅你了。】
她自嘲一笑，眼泪直直的掉在了屏幕上。
夏归笙再次见到童妤，是在几天后童妤的生日宴上。
程知韫只说带她去参加一个宴会，可到了之后她才知道，参加的是童妤的生日宴。
宴会上的面孔都格外熟悉，与那天在别墅开派对的几乎重合，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敢对她出言不逊。
见她过来，童妤也噘着嘴向她道了歉。
“归笙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几个年轻人玩得比较开，那天没照顾到你的感受，今天是我的生日宴，你可一定要吃好玩好，否则我可就真的寝食难安了。”
“笙笙，小妤是真的知道错了，那件事也已经过去了，她毕竟是我好兄弟的妹妹，我也已经惩罚过她了……”
劝慰的话语有些不自然，程知韫还想再说些什么，夏归笙已经不愿再听。
“我知道了。”
<br>第七章
听到这话，程知韫终于放下心来。
他先是带着她找了地方坐下，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开了口，“笙笙，你先坐一会儿，我去跟我朋友他们打个招呼。”
夏归笙十分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没有强留他在自己的身边，
那一瞬，她明显听到了他轻呼出一口气的声音。
果不其然，程知韫转身离开，却没有去找他那些聚在一起的兄弟，而是走向另一边端着酒杯正与人应酬的童妤。
见他过来，童妤的笑容都更加舒展了一些，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熟稔的在人群中游走。
比起她，似乎他们更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夏归笙安静地待在角落，等待着宴会的结束与散场，只是没想到，比宴会结束到来更快的，是意外。
“啪”的一声，宴会厅的灯光忽然熄灭，夏归笙顿时陷入黑暗，未曾适应的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复明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突然的停电打断了众人的交谈，又在片刻的沉寂之后忽然陷入慌乱。
呼救声与惊慌的叫喊声交织成了一片，宴会厅里的人全都惊慌失措地挤向宴会厅入口，
夏归笙终于适应了黑暗，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她起身顺着人流向外奔逃，转眼却意外看见了宴会场上的另一边。
微弱的月光之下，童妤也因为突然的停电有些惊慌失措，
她惊呼着扑向程知韫，而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把将她抱起朝着宴会厅外跑去。
在这一刻，他甚至没有想起，他还有一个被他抛弃在角落里的妻子。
不过片刻的走神，便让她在奔逃的人群中成了逆流，
肩膀被狠狠一撞，她踉跄着倒下，惊骇回神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救……”
她试图呼救，期盼能有人拉她一把，可下一秒，一只脚狠狠踩上了她的身体！
剧痛被背上传来，命字还未出口就被疼痛压回了口中，
肩上，背上，腿上以及手上，夏归笙数不清有多少双脚踩上过自己的身体，逃也似的奔向前方。
剧烈的疼痛与拥挤的人群让她没办法站起身，她只能尽可能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笙笙！笙笙你在哪？！”
意识逐渐消散之际，她仿佛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慌张而又焦急。
他终于想起了她，想起了要来救她。
可是程知韫，太迟了。
我不想要你的爱，也不想要你了。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下一秒，她彻底晕了过去。
夏归笙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别墅，疼痛从四肢百骸而来，让她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守在床边的程知韫在听到动静的瞬间惊醒，一抬头，下巴已经布满了青黑的胡茬。
通红的双眼细看之下才能发现全是密布的红血丝，想也知道这一晚他都没有睡过，
他满眼愧疚与心虚，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笙笙，你怎么样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当时找了你很久，可是停电的时候太混乱了，我找不到你在哪，对不起……”
<br>第八章
夏归笙已经记不清这段时间听他说过多少次对不起，若是从前，听到他这样一番话，即便她疼得都快要说不出话，也还是会强撑着摸摸他的头，安慰他一句。
“没关系，不怪你。”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她没有看见他抱着童妤离开的那一幕之前。
现在，当她将所有的真相都看在眼中，在听他这句拙劣的谎言，她便没有了丝毫的动容。
他哪里是找了许久没有找到她？
分明就是只顾着救童妤，将她抛在了脑后。
“归笙姐，真是抱歉，邀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却害得你伤成了这样。”
童妤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人却紧紧挨在程知韫的身边坐下，
感受到身侧的柔软，程知韫浑身一僵，警告的看了一眼童妤。
“别乱来。”
童妤有些不满，仍旧靠在他的身上不肯离开，
“我又没做什么，就靠靠而已嘛，她又看不见。”
他的身体仍旧僵硬，但却没有再继续推开她。
夏归笙不愿再看他们在自己面前恩爱，侧过身去便开始赶人，“我累了，想休息了。”
“好，你睡吧。”他替她捻了捻被子，声音仍旧柔和。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童妤的声音再度响起，丝毫没有被他刚才那个眼神吓到。
“知韫哥哥，别这么无情嘛，人家今天生日，都还没有许生日愿望呢，你答应过我，什么愿望都要替我实现的。”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也沙哑了几分，“你想许什么愿望？”
雪白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她凑近，在他的脸颊落下一吻。
“反正归笙姐也看不见，我想和你一起，就在这里，在她的面前，高潮。”
夏归笙身体一僵，心也高高悬起，暗暗祈求着他不要答应，
可是……
她又看不见。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魔咒一般，催动着他一次又一次放任童妤越过黄线，
从第一次她说我只要成为你的女人就好，反正归笙姐又看不见，
到后来她越来越过分，亲吻，触摸，再到现在的深度接触。
或许真的是为了寻求刺激，又或许是别的原因，他的喉结再次滑动。
“好，我答应你。”
很快，耳畔便传来一阵摩擦声。
夏归笙猛然睁大眼睛，看见微弱的月光里，两道赤裸纠缠的身影倒在她床脚的沙发上。
外面忽然开始下起雨，隔了玻璃仿佛都能听见哗啦哗啦的雨声，冷汽从未关严实的窗户扑进来，凉意通沁，让夏归笙的心也越来越冷。
痛苦排山倒海袭来，心脏如同被钝刀割肉。
程知韫，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这么欺负我？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又一声的闷哼与呻吟。
她只能捂住泪流满面的脸，压抑着哽咽的哭声，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没关系，她刚刚已经接到了爷爷的信息。
爷爷已经派人来了。
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只要等到明天，她就可以彻底离开他们了。
<br>第九章
次日，一切如初。
程知韫照常准备好早餐端到她的面前，可吃到一半，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却打破了这片平静。
他起身走远了一些，不知道那边说了些什么，但很明显的，他的情绪激动了不少。
没过多久，电话挂断，他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声音中喜色怎么都藏不住。
“笙笙，好消息，我找到可以给你治疗眼睛的名医了！”
夏归笙愣了愣，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惊喜，只是仍旧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他。
“你真的希望我的眼睛能够治好吗？”
若我治好了眼睛，你就不能再这般肆无忌惮和童妤厮混，不能再和她当着我的面调情，
所以，你真的希望我的眼睛治好吗？
她将最后几句话咽下，漆黑的眸子看向他时，他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
他强行按捺下那抹不安，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五年前你为了救我，世界从此陷入一片黑暗，如今终于有机会，我当然希望你能够痊愈，笙笙，你放心，这个章医生是眼科的知名专家，这种案例他已经治愈过很多例了，只是之前退休了，不愿再出山，如今我请到他，一定能治好你。”
“我现在就去接他来给你会诊，看看你的情况。”
说完，他也顾不及吃早餐了，起身就要离开。
可还没走出大门，夏归笙就叫住他，而后在他诧异的目光，她摸索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然后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递到他面前。
“知韫，我买了一套房，需要你签一下字。”
他急着离开，再加上从不疑心夏归笙，看都没看便匆匆的签了字。
“好了，签完了。”
“笙笙，你好好在家待着，我马上就带他过来。”
说完，他吻了吻她的额头，飞快的转身离去。
夏归笙回以一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然后低头看向那份文件，在女方那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她合上文件，露出了封面上的五个大字——
离婚协议书。
他当真信任她，信任到在文件上签字都不看一眼内容。
若他之后知道自己随手签下的文件会斩断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或许不会吧，毕竟他还有一个童妤。
“叮咚”一声，消息提示音响起，她低头看了一眼，是爷爷的消息。
【笙笙，派去接你的人已经到了。】
夏归笙回了个好字，然后将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又从卧室里拖出自己提前整理好的行李箱，
拖着行李箱走出别墅时，车子也刚好在她面前停下。
另一边，程知韫并没有直接去找章医生，而是先去了一趟童家，
童妤欢喜的下楼，人未到声先至。
“知韫哥哥，你今天怎么舍得来找我了？”
欢快的身影刚跑到门口，就被他接下来的话定在了原地。
“童妤，我们断了吧。”
她僵住，问他：“为什么？”
“我找到了能治好笙笙眼睛的医生，以后我们便彻底回到最初的关系。”
说完，他转身离开，将童妤急切的呼喊甩在身后，再没有回头。
半小时后，他带着章医生上了车，一路上还不忘拿着夏归笙的病例资料递给他。
“这就是我老婆，已经失明五年了。”
章医生从他手中接过资料，只翻看了一下，眉头便紧紧皱起。
“夏归笙？怎么又是她？”
程知韫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做又？”
“半个月前我就已经替她治好了眼睛啊，当时她还特别高兴的说要回去给她老公一个惊喜，怎么，她还没有告诉你吗？”
<br>第十章
“你说什么？笙笙的眼睛半个月就已经好了？”
如同一道惊雷轰然落下，程知韫倏然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我这里都还有她的病例呢。”章医生信誓旦旦的点头，甚至直接当着他的面开始搜索起病例来，
不多时，一份姓名写着夏归笙的病例就被调了出来。
他不敢分神，一字一句仔细去看那病例上的字句，越看，脸色便越苍白。
良久，他才终于认清了这个事情，喉间干涩，不敢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夏归笙的眼睛的确早就已经治好了，只是，一直瞒着他而已。
十五天前他在做什么呢？
往前倒数十五天，他终于想起，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也是那一天，他说为她燃放满城写有他们名字的烟花，名字却被童妤改成了他们的，不仅如此，他们还在烟花下，当着她的面做了一件又一件荒唐事。
他倏地站起身，眼中满是仓皇。
若她能看见，那这些日子他们所做的事不就完全被她看见知道了吗？
那她为何不说，甚至一点反应多没有？
看出了程知韫的失态，章医生暗自摇了摇头。
惊喜变成惊吓的结果太过常见，以至于某些时候听到故事的结尾，他也有些唏嘘，有时候眼盲也不一定最坏的结果。
“你……”
他刚一开口，程知韫便已经没有了再待下去的耐心，让章医生下了车后，车子便加大油门，疾驰而去。
所有的声音都被他甩在身后，此时此刻，他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他要回去找夏归笙，要去道歉，要去求得她的原谅，
要……去求她留下来。
车子在路上疾驰而过，掀起一阵尘土，程知韫不知道自己到底闯了多少个红灯，他只知道，他想快些回到别墅，回到夏归笙的身边。
事态朝着他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心脏高高悬在空中始终无法落下，他也始终不得安定，
只是等他终于赶到别墅时，等着他的不是夏归笙，而是因为他的命令不能入内只能的童妤。
“知韫哥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们之前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我可以做你一辈子的地下情人，我可以不要名分，但求求你，别不要我……”
她的声音哽咽，配合上那幅泪眼朦胧的表情，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从前只要她摆出这幅姿态，他就总会心软，无论她提出怎样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这次应当没有例外。
可惜，童妤所有的幻想都在下一秒被毫不犹豫的戳破。
程知韫根本没有耐心听她的话，他毫不犹豫的将她推开朝着别墅内走去，目光不断在四周逡巡着，想要找到那个身影，
可是没有。
庭远、花园、餐厅、卧室甚至是洗手间，程知韫将别墅中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却怎么都找不到夏归笙的身影。
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夏归笙的行李。
他能找到的，只有放在客厅餐桌上的离婚协议书。
程知韫并没有将它放在眼中。
又或者说，他只是不敢相信，不相信夏归笙会离开，不相信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就是一封离婚协议书。
童妤仍旧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后，像是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时不时便期期艾艾叫上一声知韫哥哥，企图能让他再看一眼，
或许真的是她的呼唤生出了作用，程知韫终于在寻找完最后一个地方后，忽然看向了童妤。
她心中一喜，刚要开口时却被他打断。
“你一直守在外面？”
童妤犹疑着点了下头，张了张口，还是嗯了一声。
“那你有看到笙笙去了哪里吗？”
<br>第十一章
程知韫听到她的话眼中绽开惊喜，语速飞快地问了出来。
童妤心底刚刚才升起的喜悦就被这一句询问彻底打破，笑容僵硬在脸上，半晌，她的情绪像是终于崩溃，彻底爆发了出来，“夏归笙夏归笙，又是夏归笙！知韫哥哥，她不过就是一个瞎子，你就算想要报恩，照顾了她这么多年也早就足够了吧，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自己呢？”
“知韫哥哥，我能感觉到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她走了那就让她走啊，是她自己不知好歹，不懂得珍惜你，可是知韫哥哥，你还有我啊，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她不是瞎子，她的眼睛半个月前就已经治好了！”童妤说得声泪涕下，程知韫却没有半分动容，下意识反驳了一句后，又在反应过来她说了些什么后忽然愣住。
夏归笙走了。
她走了？！
他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她，不死心的向她确认，“你说什么，她走了？！”
听到夏归笙的眼睛半个月前就已经治好了，童妤还愣了愣，但很快她就回过了神。
回想到刚刚看到场景，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想通。
难怪夏归笙要走，难怪她提着行李箱上车的动作那样顺畅，完全不像一个瞎子。
可即便想通了这一切，见程知韫仍旧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夏归笙的身上，童妤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她擦了擦脸颊的泪，定定的看着他，良久，在他就快要没有耐心之际忽然笑出了声。
“是啊，她走了，不要你了。”
“我赶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她拎着行李箱上了车，程知韫，她不要你了！”
她一字一句说着扎他心窝的话，刺激得程知韫双眼猩红，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脑中不断回荡着童妤那句话，
程知韫，她不要你了。
喉间突然升起一股腥甜，他颤着唇张口，下一秒，
“噗”！
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浑身都开始泛起颤栗，眼泪再也忍不住，他以手捂面，彻底恸哭起来。
童妤没想到自己因为赌气说的话，威力竟然如此大，能让程知韫当场吐血，
“知韫哥哥！”
她慌张的想要去扶他，只是才刚靠近就被他用力推开，嘴中还不住的喃喃自语着，“别碰我！笙笙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程知韫踉跄着转身，可还没有走两步就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童妤惊呼的声音开始远去，朦胧之中，他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莫名的情绪牵引着他向前，随后，他的脚步忽然顿住。
在他的前方，是夏归笙。
她穿着他从未见过的繁复服饰，银白的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发出阵阵细碎的响声，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站在她的身前，手中还拿着一个小木盒。
“服下绝情蛊后，你就将失去所有的七情六欲，从此无法再爱上任何人，爱你的人也将日日活在痛苦之中，绝情蛊没有解药，若服下它，就再没有后悔的机会了，我最后再问你一次，笙儿，你当真不会后悔？”
她摇头，眼神中没有半分波动，“我不后悔。”
爷爷叹了一口，将小木盒递了过去，“此物便是绝情蛊，五日后将举行圣女继任大典，你自行将它服下吧。”
夏归笙无比珍重的接过小木盒，目送着爷爷离开房间，她垂眸，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粒小巧的药丸。
“不要，笙笙，不要吃！”
程知韫满眼哀求，下意识想要去拦，伸出的手径直略过夏归笙，落了空。
仓皇回头时，她正拿起那枚药丸服下。
“……不要！”
程知韫喘着粗气坐起身，消毒水的刺鼻味道横冲直撞闯入他的鼻腔，胸膛剧烈起伏着，涔涔汗水打湿了他的鬓发，宛若一个落水后终于得救的濒死者。
<br>第十二章
童妤听到动静后醒了过来，见他坐着连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知韫哥哥，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程知韫没有接，眼前不断浮现着刚刚看到的场景。
原来只是一个梦，
可这个梦，为什么会这么真实？
疯狂跳动的心脏仍旧没能和缓下来，水杯仍旧举着，他伸手抚上自己心脏的位置，顿了顿，还是接过了水杯。
一杯水喝光，程知韫终于正眼看向了她，
遍布着红血丝的眼睛将她的疲惫展露得淋漓尽致，她应当是照顾了她一天一夜，刚合上眼没有多久就又被吵醒。
淡淡的愧疚浮上心头，可他注定没办法给她想要的东西。
水杯重新被放回床头柜上，良久，他终于平复了心情，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赶人。
“小妤，你还年轻。”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声音很淡很轻，却足够让她听得清楚，“你回去吧，你要是想嫁人，童玮肯定会给你找到最适合你的人。”
说罢，他起身就要走，原本坐在凳子上的童妤却忽然扑向他用力环住了他的腰，
“知韫哥哥，我不要嫁给别人，我只喜欢你！”
夏日的衣服都很薄，程知韫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背上的湿润，
从前无往不利的招数这一次却再次失效。
他抬手搭上她纤细白嫩的手，轻轻用力，就一根一根掰开了她的手指，从童妤的怀抱中挣脱，程知韫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的向外走去。
他早就已经告诉过她了。
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只会有夏归笙一个。
手机铃声响起，助理打来电话汇报工作，他沉默的听着，末了，突然开口，“去查查，夫人去了哪里。”
有气无力的声音让助理都吓了一跳，但他不敢多问，只能应了声去调查资料。
调查的过程有些棘手，但好在不算完全没有头绪。
当天下午，资料就被送到了程知韫的办工桌上，与资料并排放在一起的，是那份离婚协议书。
他抿着唇翻开，签字那一栏上龙飞凤舞的程知韫三个字格外显眼。
他先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签的字。
嘴角轻扯，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程知韫只觉得心中好像打翻了调料瓶，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笙笙，你好狠的心啊。”
悔意不断流淌，他恨不得时光倒流，重新回到昨天早晨离开的时候，
那样的话，他一定会将这份离婚协议撕得粉碎，然后抱住她，告诉她，“笙笙，我不能没有你，你别离开我。”
可惜时光无法倒流，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回夏归笙。
他放下离婚协议，视线又转向那份资料。
……
苗疆。
这是程知韫第一次了解这两个字。
从前总觉得苗疆就代表着神秘与未知，而未知，有着让人与生俱来的恐惧。
而现在，他只想去闯一闯那未知。
文件刚刚收进抽屉，程父程母突然满脸喜意的带着童妤直接推门走进了总裁办公室，程母更是心直口快，门才刚被关上，她人就已经走到了程知韫的面前。
“这么大的好事你居然不告诉我跟你爸，要不是小妤找过来，我都还不知道呢。”看到他仍旧摆在办公桌上的和夏归笙的合照，顿时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这个夏归笙，既然想走就让她走，她该不会以为除了她，这个世界就没有别的女人了吧？”
“不过自觉点离开也好，正好今天小妤查出了身孕，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干脆找个时间吧婚礼办了吧。”
<br>第十三章
程母说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注意到程知韫在听见她说童妤怀孕时脸色倏然变冷。
凌厉的目光顷刻间扫向童妤，她无措的低下头，扮出一幅容易受惊的小白兔模样，眼中却划过了一丝得意。
程知韫明明就喜欢她，程父程母也更钟意她当儿媳，
既然夏归笙都可以嫁进程家嫁给程知韫，那她凭什么不可以？
心中这样想着，再抬起头时她面上已经多了几分羞涩。
她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没想到自己的所有情绪都尽数落在了程知韫的眼中。
他忽然便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从前程知韫只当她是年少慕艾，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才缠上了自己，他鬼使神差答应了和她保持那段不该存在的关系许久，与她荒唐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直到他得知夏归笙的眼睛有了痊愈的机会，若再继续下去迟早也会纸包不住火被撞破，于是下定了决心和她断开，
直到如今，他终于见到了她的另一面。
原来她也不单纯。
程知韫嗤笑一声，起身朝着童妤的方向走了几步，柔和的力度握上她的手腕，欣喜上涌，她眼中光芒璀璨，“知韫哥哥……”
话音刚落，童妤忽然被拽得一个踉跄，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拽着她就直接出了办公室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我不会娶你，也不会要这个孩子。”程知韫冷声开口，电梯一路向下，直下地下车库。
童妤甚至还没有听清楚程知韫的话，人就已经被直接扔上了车。
口袋里的手机不断响起电话铃声，他连看都没有看，直到他终于觉得烦了，直接按下了关机键。
带着她一路到了医院妇科后，程知韫加钱走了加急通道直接见到了医生，然后将她一把按在了问诊的椅子上。
“她怀孕了，流掉这个孩子。”
简洁明了的一句话惊得童妤猛然站起，她拽着他的手，哭得泪眼朦胧，“知韫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去找伯父伯母了，你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
他面无表情的抽出自己的手，仿佛一个无情的冷面阎罗，宣判了她腹中孩子的死刑，“不好，我已经对不起笙笙了，我不能对不起她更多。”
他还要将夏归笙追回来，让她继续做自己的妻子，还要一同度过无数个九年，与她恩爱到白头。
若同意了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往后他该如何求得夏归笙与他一同回来？
“我不会让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知韫哥哥，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求你了，至少留下我们的孩子……”
带着哭腔的声音听得医生都有所动容，可偏偏她面前的人是程知韫。
不提他们还好，一提起他们，程知韫要流掉这个孩子的决心便更加坚定。
他转头，看向等在一旁的医生，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当初他就是抱着反正笙笙看不见的想法，才纵容了童妤的一次又一次越线，最后带来的结果他无力承受，如今，他绝不会再给夏归笙第二次离开自己的借口。
想到这里，他又忽然想起自己的那个梦。
不知道为什么，程知韫总有一种预感，那个梦境或许很快就会成为现实，他要尽快找到她，然后赶在一切发生之前，阻止夏归笙吃下那粒药丸。
<br>第十四章
迅速与医生约好了手术时间，程知韫亲眼看着童妤被送入手术室。
凄厉的叫喊声没能让他有过一点点的心软，他就站在手术室外，意识却早就不止飘向了何方。
也不知笙笙现在在哪里，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
她会不会想他，会不会只是生气跑回了娘家，就等着他亲自去将她哄回来。
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越来越浓烈。
他终于再次拿出了手机开机，熬过最开始的电话轰炸，等待卡顿的手机恢复正常，十分麻利的将程父程母的电话号码拖进黑名单，
然后订票，打电话让助理过来接替。
助理来得很快，但等他赶到手术室门口时，程知韫早已不见了踪影。
看着被推出手术室时已经昏死过去的童妤，助理一时有些无言。
而另一边，程知韫已经到了机场。
飞机不能直达苗疆，程知韫只能先到了最近的城市再换车，连绵不绝的大山一眼望不到尽头，距离目的地越近，他的心跳就越猛烈。
路途颠簸，再加上语言不通，他找的很是狼狈。
他翻过一座山，看着眼前一座重叠着一座的大山竟有些绝望。
程知韫忽然就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夏归笙的时候。
与从前围在他身边的千金大小姐不同，她穿用不是名牌，住的不是别墅，按理来说，会是个从一开始就与他不在同一世界的人，
但他就是看见她了。
深色的麻衣像是从哪个不知名的山窝中跑出来的，看着外面的世界眼中满是惊奇。
身旁的人都说她是脏兮兮的乡下人，偏他不觉得，越看他就越觉得她是山中偷跑出来的精灵，会勾人心魄，活泼而又灵动。
那一瞬间，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
剧烈到仿佛下一秒就会破开他的胸膛，欢快的蹦到她的面前，说：“你好，我叫程知韫。”
这是心的指引，于是他遵从自己的内心，走到了她的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耳尖的热意滚烫，他深呼吸了几次，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程知韫第一次出现胆怯。
如今，他奔走在大山中，抬头望天，遮天蔽日的树叶让他迷失了方向，渐暗的天色和逐渐下降的温度让他的呼吸开始急促。
胆怯从心底升起。
他开始害怕，害怕自己走不到苗疆，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夏归笙。
即便从未来过这里，程知韫也知道夜晚在山林之中停留不算明智的决定，紧张的情绪蔓延开来，他试图寻找一条能够通往大路的路。
直到他第五次走回了原地。
他靠坐在树下有些颓然，又忍不住想，当年的夏归笙想要走出这里，是不是就是因为如此。
可最后他辜负了她，又让夏归笙回到了这个地方。
独自归家的路这样漫长，她会不会也很害怕？
一阵风吹过，明明还是酷暑，他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凉意。
惊惧，茫然与后悔，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斥在他的脑海中，理智告诉他不该在此停留，身体却疲乏得再也走不动半步。
有那么一瞬间，程知韫甚至在想，他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若是他真的死在了这里，夏归笙会不会为他伤心？会不会后悔离开他？
会的吧。
毕竟，他们在一起九年，相伴着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
她不会那么快就放下自己的，对吧？
“她不会这样放下我的。”程知韫喃喃自语，像是在安慰自己。
没有人回应他，他阖上双眼，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前方却忽然亮起了一团微光。
微微渐渐靠近这边，程知韫努力地睁眼，想要看清那是什么，最终却还是徒劳，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高高悬起的心倏然落下，他的意识也彻底沉寂。宝子们，精彩后续已更新，抖音搜索：风铃故事会进入输入口令 BM1869 即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