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吃不了辣,就没必要评论无辣不欢了;
你都吃不久苦,就没必要憧憬先苦后甜了。

文/海纳百川8090
夏声渐疏了,像一根将断未断的丝弦,余音浮在滞重的热浪里,显出些强弩之末的疲态。日头依旧白亮,可暑气里已悄然渗入一丝不易察觉的干爽,像有人于浓稠的粥中,轻轻调入了一匙凉白开。
路边边,新收的辣椒已铺开了半壁江山,赤红的、绛紫的,层层叠叠,竟在泥土地上铺展出一条灼灼生辉的锦绣之路来。农人蹲在檐下磨镰,铁与石相擦的霍霍声,磨亮了一整个沉闷的午后。偶尔抬眼望望那片耀目的红,嘴角便浮起一点微澜,像是望见了灶膛里跳跃的火光,望见了寒冬里蒸腾的辣香与暖意。那红辣椒躺在地上,如同无数个酣睡的小日头,安静地积蓄着,要把自己饱满的热辣,酿进未来的日子里去。
土里,晚熟的辣椒还缀在枝头,青枝子擎着红玛瑙,尖儿上犹挑着褪色的花,沉甸甸地弯向泥土。风拂过,枝叶便簌簌低语,仿佛在秘密传递着秋的消息——每一颗红椒,都是大地向寒凉岁月预订的一枚火种,只待光阴轻轻一触,便能爆裂出足以驱散萧瑟的滚烫滋味。
农忙的脚步踏过这赤红的地毯,俯身捻起一枚熟透的红椒,掰开,露出内里金黄的脉络与莹白的籽粒,凑近鼻端一嗅,那辛烈而醇厚的香气便猛地窜入肺腑。农民黝黑的脸膛上,汗珠滚落,映着脚下的一片通红,也映着心底的一片通明。他仿佛已看见这辛香之气在腊月的灶台上弥漫,看见羹汤在粗瓷碗里氤氲出足以融化霜雪的热雾。
夏末的积累,原来是这样一种笃定的红。它无需喧哗,只是默默在日头底下曝晒、浓缩,将暑热熬炼成对抗凛冽的底气——大地悄然盘算着,它把火辣辣的盼头,结结实实地,都攒在了这沉甸甸的秋光里。
只待西风起时,这满场赤焰便会跃入瓮坛、融入羹汤,成为舌尖上奔涌的暖流,足以熨帖整个寒冬的肺腑。原来最深的盼,早已无声地沉淀在这片炽烈的红里,它沉默着,却比一切言语更炽热地宣告:日子纵有寒凉,人间的灶火,总不会熄灭。
对于辣椒,我是有发言权的。98年高考之余,自以为落榜,曾邀约七八“兄弟”,干过“欺行霸市”的收售辣椒买卖,这辣椒一直在给予我充实感与希望……
辣得跳脚的日子,红火才够味。汗珠子淬出的红火,才是将来过冬的硬底气。
